每當 VOY 有個內心戲非常重的劇本,十之七八好像都會寫給 B'Elanna 。 Roxann Biggs-Dawson 經過連續好幾次演技大考驗的洗禮,功力確實日見增長,今天分飾兩角的拿捏,比兩年前在 "Faces" 更為精準了;表演內心衝突的強度,也比前一年的 "Prototype" 跟 "Dreadnought" 更加細膩。
不過雖然 Winrich Kolbe 數次大膽使用在電視影集上有點危險的大特寫,確實讓你有感受到一股茶壺裡的風暴,然而 Lisa Klink 筆下的這集 "Remember" ,大多數的時候卻是平鋪直敘,雲淡風輕地講述一個我們先前根本不認識的女人,她年少時一段曖昧模糊,令人有些困惑的斷頭感情。這使得這個故事表面上也無風雨也無晴,骨子裡山雨欲來風滿樓,擾得你一顆心懸在半空中,就怕到最後突然給你來個劇情直轉急下,攻得你措手不及。
等到我們最後發現,這原來是一個關於消滅非我族群的大屠殺故事時,這個故事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來講,就非常清楚了:這整個社會對這段歷史的態度,不就跟今天這集的敘事手法一樣「輕描淡寫」嗎?他們說這些人「不乾淨」,最好把他們「遷徙」到別處,任其自生自滅,然後你再也沒有聽說過他們的消息。他們說那些人因為不重視衛生,自相殘殺,最後就自取滅亡了,而說實在的你也不能確定事實是不是真的就是如此。
那麼為什麼我們都會先入為主地認為這裡頭一定有鬼?因為我們知道太多這樣的故事。集中營裡的六百萬猶太人。南京城內的三十萬中國人。那些在自己的教堂廟宇裡被迫殉教的異教徒。就連那個「不乾淨」的帽子,聽起來都有點耳熟——納粹當初不就說過那些「骯髒的猶太人」?日本軍人殺害中國百姓毫不手軟,不也是因為在他們被灌輸的認知裡,「中國人比豬還髒,豬還可以吃」?
那是因為「你知道」。如果你從小就生活在一個集體記憶被抹煞,人人眾口一辭的社會裡,光是要生出懷疑這份集體記憶的念頭,就是極為困難的事。你要「記得」,總得要有材料給你記得,那就是為什麼蓋了博物館,保留集中營原址的德國人,記住歷史的教訓快要等同於他們從小受教育必備的功課,同樣一件事對於同為二戰戰敗國的日本,卻似乎總是難如登天。
所以 Star Trek 要你記得,這種你蒙上眼睛就以為看不見,捂上耳朵就以為聽不到的事。做為一種娛樂的形式,電視影集要逼著觀眾「記得」,實在是相當逆鱗的一件事;那個中產階級樂於在劇院裡自省人生的戲劇精神,似乎也愈來愈式微了。然而即使是蛋頭傾向嚴重的 VOY ,依舊保有三十年來 Star Trek 從全人類的格局著眼,勇於挑戰社會道德與人性良知邊境的傳統。 To boldly go where no TV series has gone before.
所以我從這個故事裡學到了什麼?我學到了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再怎麼眾口一辭的集體意識,還是有忍不住想要把話傳出來的人,也有將信將疑想要多聽一點的人。你要動搖一個上下左右交相賊的鄉愿社會非常困難,但你不妨從那些還願意質疑自己的那幾個少數人類開始播種;只要還有一個人記得,他們就不能用漠視來代替否認。那就是改變世界的第一顆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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