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集《巴比倫五號》 (Babylon 5) ，第一季

既然會點進來看這篇的，一定都是 sci-fi 愛好者（如果你看不懂這個英文縮寫，呃，我想你走錯地方了，出口在那邊 :-p ），我就單刀直入了吧：這個由 J. Michael Straczynski 一手創建的架空宇宙，確實跟大名鼎鼎的 Star Trek 大不同。但它真的就如同喜愛這個影集的人們所說，是個比 Star Trek 還要精彩許多的作品嗎？這就見仁見智了，而你是仁者還是智者呢？

Babylon 5 最大的賣點——也是 Star Trek 最為人詬病的一點——就是它沒有失憶症。任何一個小地方或未解之謎，都有可能成為後續劇情的伏筆，有興趣的觀眾大可自己玩著連連看的拉線遊戲，有時還會發現那些連線不但又細又長，還會轉個彎去跟其它線頭糾結在一起。「在電視上寫小說」是 Straczynski 的初衷，而大概也只有像他這樣，整個系列八成以上的劇本由他一手操刀，才有辦法維持如此綿密的連貫性。這是編劇群各寫各的 Star Trek 系列，先天上就很難做到的一點。

不過所謂情節的連貫性，並不是說大家記得先前發生過什麼事就夠了，而是你要看到從前種種如何造就了往後種種，以及最重要的，這些事情對身處其中的人物，產生了什麼樣的影響。這些在第一季裡俯拾即是，但是顯得有點鬆散；如果你漏看了幾集，你會發現你好像錯過了什麼，不過似乎也不痛不癢。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胃口這幾年變大了，我覺得第一季裡這些到處鋪梗的「跡象與預兆」，還沒有形成一種史詩般的深刻感。如果不是我向來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很可能不會想要繼續追下去（好消息是聽說後面會漸入佳境。唔，拭目以待）。

我倒是注意到 Babylon 5 對於人類未來的世界觀，跟 Star Trek 確實大相逕庭——一言以蔽之， Straczynski 筆下的未來人類社會，跟眼下其實相去不遠。撇開 Babylon 5 這個太空站的運作模式，與聯合國有多麼相似不說，舉凡勞資糾紛、反動排外、總是搬磚頭砸自己腳的純種本土論⋯⋯看來有些不怎麼令人愉快的社會現象，到哪個時代都一個樣。無論是個人還是國家，都有需要伸張的正義，但他們總是有些冠冕堂皇的考量，很方便地不去做你認為應當去做的事。文學不乏以古諷今的傳統，我想你把「古」換成「來」，也是一樣的。相較於 Gene Roddenberry 傾注他的心血，勾勒出他希冀人類應當共同追求的理想世界，也許 Straczynski 覺得著眼於人類當下面臨的問題與困境，更加切合實際吧！

第一季的人物刻畫，有點讓人始料未及。劇本對幾個人類主角下了不少功夫，但似乎都有點事倍功半。身處故事核心的 Sinclair ，除了擇善固執、手腕有彈性以外，其實我們對他這個人瞭解不多；他的副手 Ivanova 有好幾集講她的個人故事，但觀眾始終沒有機會看到這些，如何在緊要關頭影響她的行為；過往似乎還蠻多彩多姿的 Garibaldi ，目前只是個還算牢靠的痞子，而明明可以有很多戲碼的 Winters ，除了一集專講 Psi Corps 有重頭戲以外，其他時候都像是來插花的。我在想 Straczynski 是不是太忙著埋伏筆，而把這些人類角色的描寫，想得太理所當然了些。

相對地，那幾個穿著厚重戲服的外星大使，反倒還有一些頗有意思的點。同樣是身處故事核心， Delenn 的存在感就比 Sinclair 更厚實些；這並不是說 Mira Furlan 是比 Michael O'Hare 優秀很多的演員（歐系演員跟舞台劇出身的，都是我的菜呀），而是 Delenn 經常有讓她得以定位自我的情節——她幾次面對道德抉擇時的反應，跟朋友的互動，對亡者的追憶，都能讓觀眾益發瞭解並關心這個角色。至於 Londo 跟 G'Kar 這兩個死對頭，光是看他們那個可以吵上半個世紀的拌嘴，就可以把人逗得樂呵呵的——這世界上有一種很親密的關係，就是一見面就吐槽個沒完，不是嗎？ XD

所以這就是 Babylon 5 。與其去下「到底 Babylon 5 跟 Star Trek 哪個比較好看」的斷語（即使我好像還是比較習慣 Star Trek 說故事的體裁），我倒是想說：偶爾看些不一樣的東西總是好的。（悄悄話：不過這第一季倒是不用特別去追，挑幾集關鍵的來看就好了 ^_- ）

其他種類繁雜的點點：

• 1x02 "Soul Hunter" ，我們看到靈魂獵者罔顧人家的重生信仰，堅持要在人之將死時，出手「保存寶貴的靈魂」免於灰飛煙滅； 1x10 "Belivers" ，人類醫生為了救不開刀必死無疑的外星小孩，不惜跟他父母的信仰槓上。所以你是要尊重他人的信仰呢，還是堅持做你認為比較正確的事情？
  
  這個人類學家在田野上遭遇的基本難題，其實只需要自問兩個問題，那個矛盾就解除了：你如何確定自己相信的就比較正確呢，還有即使如此，這麼做你划不划得來呢？所以我現在都不太有良心問題了，因為我愈來愈瞭解到一件事：你想對別人做些好事，也得人家想要被幫忙才行，不然到最後都是白搭。


• 「我們心感者不能主動去刺探人家的思想，除非他自己暴露無遺。」所以 Talia 直接叫人家最好不要去想那些事情，然後她就什麼都感應到了。有夠壞的，我喜歡。 :-p (1x03, "Born to the Purple")


• Sinclair 的女朋友不顧 G'Kar 的口頭威脅，跑去危險星區挖寶；結果那裡真的很危險，還是 G'Kar 安排人手救她回來的。「我這麼做有什麼好處？或者你應該問：我不這麼做的話有什麼壞處？你死了 Sinclair 心情會很差，我想那對站上的每個人都不是件好事。」 G'Kar 把一個高貴的行為說得很低俗，但我想有時候我們還真的要跟 G'Kar 學著點。壞心做好事，總比好心做壞事來得好吧？ ~_@ （挑眉） (1x06, "Mind War")


• 面對犯行累累卻手握長生不老技術的戰犯，各大強權把獨佔利益放在伸張正義前面，應該不會令人感到意外——完全是現今世界的寫照。就連道德標準非常高的 Minbari ，也不想承認他們曾經無意間包庇過這個罪人，而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再高的道德標準也抵不過面子，這我可有很多體驗。
  
  更諷刺的是，這個萬惡不赦的戰犯願意交出長生不老技術，不是因為良心發現，而是對所謂的道德與正義嗤之以鼻。要長生不老的代價很高：要取另一個人的性命。很快整個宇宙就會陷入彼此殘殺的無盡循環。「不像我們？你們就要變成我們了。」天知道我多愛這種攤牌時刻。 (1x09, "Deathwalker")


• 在這一季裡最關鍵的一集， 1x13 "Signs and Portents" ，一個八號當鋪的代言人拿著一個很棒的問題到處兜售：「你想要什麼？」 (What do you want?) G'Kar 想要 Centauri 家破國亡，這不是新聞，有意思的是當他被問到「然後咧？」，他稍微愣了一下，好像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之後才回答「只要我們國家安全無虞，我不在乎然後怎麼樣。」 Londo 則要他的人生跟祖國一起重返榮耀，「我不要再像一個約會遲到的人過日子，不敢回頭也不敢往前看」。
  
  他們的願望後來都獲得了實現——以一種非常扭曲，得不償失的方式。八號當鋪去不得，每個人都知道；但是事到臨頭的時候，又有幾個人擁有像 Delenn 的智慧或 Kosh 的魄力，直接叫人家滾蛋？每天都有人在做魔鬼交易，而我們好像只能坐看結局到來。不管是「以古諷今」還是「以來諷今」，似乎都沒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