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正義，只是你的幻覺——影集《星際大爭霸》 (Battlestar Galactica) ， 1x06 "Litmus"

今天這一集有將近一半的放映時間，我們得要看一個一臉不太有人緣的安全士官，咄咄逼人地用先入為主的態度，詰問證人席上各有難言之隱的眾人。那個捧著雞毛當令箭，想把所有人都關進拘留所的姿態，對我來說有點太過戲劇化了，不過我想有些人一旦碰觸到無上的權力，就會變成這副德性，恐怕還自覺盡忠職守，鐵面無私咧。

平常我並不是很欣賞這種略帶浮誇的戲劇表現，但我現在不這麼想了——再浮誇的戲劇表現，也比不上現實中的人性。看看你的四周，看看世界上的各個角落，然後告訴我獵巫不是現在的主流民意，我就會送你一份智力測驗卷。 Cally 說出了連她那顆妹妹頭都懂的大道理，「那正是 Cylon 要達到的效果，讓我們彼此對立，開始猜忌偏執。」然而見過太多世面的 Roslin ，卻完全知道人們一旦面臨考驗，理性絕對不是人性裡率先活躍起來的那部分。「人們會很震驚、很憤怒、很害怕、很偏執。你要民眾幫忙是有代價的，他們會要你交出一個把事情搞砸，必須負起責任的人。公開透明的獨立審查聽起來很好很理想，但我以二十年的從政經驗跟你打包票，這樣搞的結果到頭來，總是會傷害到你最意想不到的人。」

這位「你最意想不到的人」，叫做甲板技師 Socinus 。他哪位啊？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怎麼成為代罪羔羊的： Tyrol 的這幫甲板好兄弟，都在幫忙掩護他跟 Boomer 的曖昧關係，在沒有串供的情況下，每個人都掰了一套彼此兜不起來的說詞，最後就由這個 Socinus 莫名其妙背了黑鍋。獵巫的心理有偏差這個不用我講，只是你很難叫陷入恐慌的民眾不要這樣做，但是獵巫就能解決問題嗎？實際上的情況，往往就是今天演出來的這樣：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秘密，這些秘密絕大多數跟你在乎的事情毫無關係，但是在想要找個罪魁禍首負責任的人們眼中，每個作祟心虛的人，都是惡搞你的嫌疑犯。

Adama 最後把這個他當初授權進行的獵巫審查喊停。「你已經搞不清楚法律的目的，是要保護公民，而不是迫害公民。無論我們是什麼樣的人，還剩下多少堅持，都不該淪落成這樣。」他說的當然是正道，他也確實是如此相信才說得出來，但你覺得這裡頭有多少成分，是這個白目中士太歲爺頭上動土，辦案辦到 Adama 頭上？我覺得有 87 分。 Adama 叫攔路的庭警「做個決定吧，孩子」，他考慮了幾秒鐘，決定聽 Adama 的，你覺得這裡頭又有幾分是遵循正道，有幾分是因為 Adama 官大錶準？別再相信有什麼公開透明的獨立審查了，那套鬼扯騙騙法律系碩士生還行，在現實的人類社會裡是行不通的。所有體制內的公平正義，權力來源都是最上面的「那個人」，而對於那個人來說，絕沒有「動搖國本也在所不惜」這種屁話。沒搞懂這件事，就算你拿到政治社會雙博士，終究只是個北七。

如果你還是念念不忘在憲法學課程學到的公民自由，你一定要細細品味今天倒數第二場戲。 Tyrol 衝到 Adama 的艙房，做了一名你想像中敢作敢當的負責任好公民，應該要做的所有事情：自首他跟 Boomer 私會， Socinus 是幫他頂罪，該關禁閉的人是我，你不能把無辜的人關進牢裡。好棒棒的公民意識啊， Adama 應該要給他拍拍手才對，結果他換到什麼？

「我不能？！我不能做的，是讓穿制服的人站上證人席，宣誓之後給我撒謊，那就是你手下幹的好事。他要嘛第一次就撒謊，要嘛就是第二次撒謊，那根本沒差，反正他有罪，因此他要付出代價。至於你嘛？你要付出另一種代價：你每天走進甲板，都會想起你有個手下在坐牢，就因為你管不住你的老二。你是艦上剩下來最資深的士官，你給我把飛機管好，我要我的飛機能飛。滾。」

這裡在說的是什麼？這裡在說的是：你有什麼屁股，就要有什麼腦袋。當你只是一介莽夫，你可以貪圖你的小情小愛，也可以跟你的兄弟講義氣，因為你把事情搞砸的代價很有限；但是當你坐在 Adama 那個位置，要為全人類的存續負責時，公民自由絕對不會是你最在意的至高價值。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Socinus 是頂罪的，但是他這時候更需要 Tyrol 維持甲板運作，所以把這場獵巫損害控管在這裡，對所有人都好——除了 Socinus 以外，不過反正他也不是真的那麼無辜。這是不是冤案一起？套句 Adama 經常講的，「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飛機必須要能飛。

這段短短兩分鐘的戲，無啻是給理想主義者一記當頭棒喝：醒醒吧孩子，換了屁股本來就該換個腦袋。這是人性使然，但本來就該如此。你如果做不到 Lee Adama 那種程度，就不要自以為你的公平正義有多高尚，因為半吊子的公平正義，除了壞事以外，幾乎什麼價值也沒有。

==== 其他不成文章的點點 ====

• Tyrol 跟 Boomer 幽會， Cally 在外頭把風，這啥小啦？（大笑）


• Baltar 這傢伙實在有夠天才的，他一發現自己原來是炸彈客真正的目標，馬上就想毀掉惹禍上身的 Cylon Detector 研究成果，然後推說是被 Cylon 毀掉的。你覺得咧？我覺得這未嘗不是個好主意。（認真）


• Tyrol 在今天最後做出了他的愛情抉擇，跟 Boomer 切八斷。無獨有偶， Helo 今天在 Cylon 的設計下，也做出了他的愛情抉擇，冒險去拯救他的「 Boomer 」。這兩個抉擇都是負責任，不過我想這兩個 Boomer 的感覺，可就大不相同了：一個會覺得她得到了通過考驗的真愛，另一個恐怕要覺得她被愛情背叛。愛情不在乎公平正義，愛情只在乎你媽跟她一起掉到水裡你先救誰。（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