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2月29日 星期五

香格里拉本土劇——電影《喜馬拉雅》 (Himalaya - l'enfance d'un chef) (1999)

《喜馬拉雅》劇照

如果我是聽信報紙電影版的文宣來看這部片子,我一定會懷疑是不是看錯了片名,買錯了票。「一個永恆的英雄傳說」?這部片裡沒有英雄,沒有傳說,當然更沒有永恆。「壯麗氣勢媲美《與狼共舞》 (Dances with Wolves) 」?我也不懂文化薪傳跟文化衝擊的故事,是要怎麼樣媲美,根本是張飛打岳飛。「台北縣市教師會強力背書,突破 30,000 名老師感動推薦」?!如果你跟電影文宣認真,你就輸了。

《喜馬拉雅》拍得像國家地理頻道紀錄片,其來有自——導演 Eric Valli 曾經做過國家地理雜誌攝影師,而在尼泊爾定居十七年,想為他衷心喜愛的這塊土地留下一些影像記錄,也是很自然的事。他對這塊土地真的有非常強大的愛,才有辦法拖著一整隻攝影團隊,長期在極度惡劣的拍攝環境下,完成這部技術上得要克服萬難的作品。說老實話,無論是湛藍的蒼穹、發光的山脈、甚至那透心藍的高山湖,你一定能找到拍得比這部片更唯美的紀錄片;然而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冰雪暴裡,成群結隊的毛茸茸犛牛蹣跚前行的身影中,你卻可以看到一股超然客觀的紀錄片裡,看不到的涉入感。

所以我也不想抱怨這部劇情片故事的陳腔濫調,雖然它真的是。新舊世代交替的衝擊與調和,這個文化薪傳的萬年老梗,有迎合西方布爾喬亞觀眾對邊地原始社會的幻想之嫌;把屍體剁碎餵兀鷹的天葬,把鹽塊丟進火堆裡的粗糙占卜術,大兒子繼承家業小兒子送去當喇嘛,這些所謂當地文化的面相,也是一個不小心就很容易變成膚淺的觀光客尋奇。《喜馬拉雅》免於捧著香格里拉的異鄉風情,去滿足西方觀眾自以為不是的精神貧乏的困擾,並不是它把畫面拍得有多麼懾人心魂,故事說得有多麼曲折離奇,完全是因為導演的起心動念很單純,就只是要把他所喜愛的這片地、這些事、這群人,跟坐在電影院裡的觀眾分享而已。

我對那個令西方為之著迷的謎樣山區,無論是身體上還是性靈上,都不覺得受到吸引,但那一點也不妨礙我聽這部片的導演,津津有味地跟我講這個一開頭我就猜到結尾的故事。有時候光是津津有味就夠了,你分享的是他的喜悅,而不是你想要的東西。這種事也許就像故事裡那個當喇嘛的小兒子說的,要帶著一點無為:「我沒有在畫畫,這幅畫它自己會決定什麼時候要完成。」

(最後修訂日期: 2012.05.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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