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遠比你以為的多——《太空戰士VIII》遊戲配樂專輯

聽 FF8 的配樂給我帶來最有趣的一個課題是：明明植松伸夫寫音樂的本事絲毫不遜色於 FF7 的自己，甚至某方面來說還猶有過之，怎麼我就是沒有聽 FF7 配樂那種被牽動的感覺？難道說遊戲本身好不好玩，人物有沒有讓你共感，故事有沒有使你難以忘懷，也會直接影響到你對於相襯的配樂觀感？當然。因為配樂從來就不是獨立的。重點在「配」那個字。

我們拿〈 The Oath 〉這首曲子，來給 FF8 的配樂定下基調。這首曲子搭配的場合，是主角 Squall 決心一肩擔起責任，同時也確認自己對 Rinoa 心意的中場高潮；曲式寫得振奮高揚，氣氛也十分到位，不然也不會被選為 FF 第一場音樂會代表 FF8 的曲目。問題是：你花了多少時間才想起來這首曲子出現在故事的哪一段？沒錯，你對這段音樂的印象薄弱得可以，因為當時你既搞不懂為什麼每個人都認定世界要繞著這個自閉兒轉動，也不明白他是怎麼確認自己對 Rinoa 至死不渝的心意，但是整個故事就一相情願地這樣倒給你吞下去，所以消化不良也是應該的。無怪乎開場曲〈 Liberi Fatali 〉的人聲再怎麼氣勢磅礡，你還是只記得〈片翼の天使〉 的大麥克雙份起士。顯然不是因為 Sephiroth 太美形， Seifer 太幼稚的關係。（話說，真的不是嗎？）

儘管我對於 FF8 這個遊戲沒什麼感動，但它還真是不乏一些出色的單曲。雲淡風輕的〈 Balamb GARDEN 〉，隨時把你帶回記憶中最清新自在的那一段學園歲月；走迷宮一定要搭配服用〈 Find Your Way 〉，你會對任何鬼打牆的現象免疫，單純地浸淫在深入未知境地探索的興奮感中；搶灘作戰的〈 The Landing 〉慷慨激昂，趕時間逃命的〈 Never Look Back 〉分秒必爭。就算你對故事裡的風花雪月有點漠然，坐在 Galbadia Hotel 的酒吧，聽〈 Julia 〉彈上一曲寄託當歌手夢想的鋼琴曲，裡頭那股淡雅脫俗的美，讓你不禁要想為什麼你在 lounge bar 從來聽不到這種音樂；而像〈 Fisherman's Horizon 〉這種原本應該只是過場，卻好聽得莫名其妙的景點配樂，我只能說神來之筆就是指這種作品吧⋯⋯你有沒有試過把 Squall 掛機晾在跨海長堤上，躺下來閉起眼睛，想像自己就著微風，向著夕陽，就這麼也無風雨也無晴地消磨掉一個下午？人們還要花錢跑得大老遠去度假，而我總是一下子就從這曲子裡聞到海風淡淡的鹹味。誰需要什麼無敵海景？

FF8 的配樂在主題性的掌握上，或許比 FF7 還要來得出色。〈 Eyes on Me 〉雖然有點俗艷，但是跟 FF8 的主題再切合不過了，這個主旋律的幾首變奏曲也都放在很恰當的地方，適時提醒你愛情正在滋長；巫女主題〈 Succession of Witches 〉相當幽微飄渺，而且邊寫成儀式舞曲或戰鬥音樂都別有風味；學園主題改編的幾段過場，都很適切地表達出 Squall 的隊友對他的友情支持，即使這個故事很早就把他們幾個全都擱到一邊去。 FF8 的配樂總是讓你知道現在故事要傳達的是什麼訊息，雖然有時候弄得有點肥皂、有點瓊瑤、有點八點檔。

是的， FF8 還是缺乏我的愛，而它的配樂並沒有讓我覺得有修正印象的必要。不過當你戴上耳機，或是弄來一套立體聲效果夠清晰的喇叭，聆聽〈 Compression of Time 〉那個由左至右，迴蕩旋繞的 MIDI 小號音，用區區三個反覆吹奏的音符，把你逐漸拉進時空的螺旋深處，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你不得不承認這遊戲的配樂不只是經典，它甚至是一種魔法。

滿漢全席好壞參半

FF8 配樂的管弦樂版專輯《 Fithos Lusec Wecos Vinosec Final Fantasy VIII 》，顯然是早有預謀，在遊戲配樂原聲帶上市半年後推出，裡頭除了收錄本來就有的片頭片尾曲，以及王菲主唱的〈 Eyes on Me 〉三首原曲以外，另外還有十首全新錄製的管弦曲。在聽過 FF7 那三首百聽不厭的管絃曲之後（呃，〈片翼の天使〉也許不算，那真的被放到爛了 XD ），想必你也對於 FF8 擴大製作管弦版配樂充滿期待吧？

有些曲目確實不會讓你失望。原本沒有特別感受的世界地圖音樂〈 Blue Fields 〉，在提琴與木管群交織的音符下，變得極為優美； MIDI 合成器只能聊表心意的〈 The Oath 〉，管樂器給它配下去，恢弘的層次感一下就把箇中的戲劇性呈現出來了；我覺得不用王菲唱出來，有時候更有餘韻的愛情主題〈 Love Grows 〉，這些原聲樂器配下去更是超有浪漫電影般的畫面。雖然它們欠缺那種讓你完全無視昂貴日幣匯率的魔力，但確實大大地給遊戲原曲加分不少；如果整張專輯都維持這樣的水準，不給它敗下去實在說不過去啊！

聽我這樣講，你就知道事情並沒有那麼美。〈 Balamb GARDEN ~ Ami 〉組曲是 FF8 一個蠻有份量的主題，管弦樂版的編曲雖然不差，卻有一種大河劇配樂的味道；〈 Fragments of Memories 〉更是縮編到小型室內樂，讓你以為這是什麼小家碧玉的日劇小品橋段，這當然也不能說不好，可是跟你的期待有些差距。而〈 Dance with the Balamb-fish 〉小約翰史特勞斯味道太重這事先別說（歐洲宮廷舞曲向來不是我的菜），薄弱的音響效果聽起來像是台視大樂隊——什麼曲子一到台視大樂隊手上，你馬上就回到週日下午電視怎麼轉都是無聊節目的歲月，那實在是讓人立馬感到一股淡淡的哀傷。 :-p

我覺得最要命的是，這張專輯裡有幾首沒有處理好的曲目，嚴重干擾了整張專輯聆聽下來的「爽度」。兩首戰鬥曲最後呈現出來的結果都不理想，不過出槌的點不太一樣：本來旋律就抓不住耳朵的〈 Don't be Afraid 〉，再怎麼靠管弦樂加持也沒能脫胎換骨，而 FF8 的真．戰鬥曲〈 The Man with the Machine Gun 〉改寫成管弦樂，就好像叫 Laguna 正襟危坐聽古典樂，他腿不抽筋才怪。 XD 另外兩首加入人聲的嘗試也不怎麼成功，〈 Fisherman's Horizon 〉的美是純然的恬靜自然，加進 a cappella 一整個畫蛇添足，我只想把頭尾兩段美聲合唱從碼頭丟下去當消波塊。至於跟專輯同名的巫女進行曲，聽到 3:55 沒有整個人跳起來，打翻你手邊正在喝的任何飲料的人請舉手，我要向你無比的定力致敬。 What the fuck is that?! （神經繃斷）

Julia Heartily 的鋼琴伴奏專輯

相較之下，鋼琴曲專輯《 Piano Collections Final Fantasy VIII 》的情況就沒有那麼複雜，選曲相當合理地選了 OST 裡比較受歡迎，又適合改編成鋼琴曲的曲目，使得整張專輯呈現相當一致的調性。有三分之二的曲目旋律和緩柔順，本就非常適合鋼琴表現，浜口史郎就著 OST 版本的原汁原味，把這些美麗的曲子編寫得極為安定心神，比什麼安定文百憂解都還要有效。聽聽頭三軌〈 Blue Fields 〉〈 Eyes on Me 〉〈 Fisherman's Horizon 〉的三連擊，你還在傷腦筋燭光晚餐的約會音樂要怎麼放嗎？ ^_-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安排的，在開場彷彿火力展示的三連擊之後，這張專輯的雙數軌開始穿插一些風格略有出入，因此也比較「不安全」的曲目。當你覺得〈 Succession of Witches 〉變換一下約會音樂的節奏也不差的時候，不見得會欣賞〈 Shuffle or Boogie 〉打拍子玩卡戰的跳 tone ；用鋼琴打造〈 The Oath 〉的決心似乎有點欠缺力量，不過拿來呈現〈 The Castle 〉多變曲折的複雜層次倒還不差。這些穿插在其它偏向柔美的曲目中間的音軌，究竟是適時地變換一下口味，增加整張專輯的耐聽度呢，還是自作聰明地擾亂了專輯的一貫調性，這完全看你的個人喜好。我倒是覺得既然現在有播放清單這種好物，何不跳脫 CD 曲目順序的窠臼，去欣賞這張專輯勇於嘗試創新的精神呢？

這些 FF8 的配樂衍生作品，起先並沒有給我什麼驚艷的感覺，然而反覆聽上幾輪，我發現它們裡面不但不乏極為耐聽的曲目，甚至讓我開始從一些不一樣的角度，回頭去看 FF8 的遊戲本身。儘管我還是不會說我喜歡 FF8 ，但那裡頭確實還是有不少東西，值得你去細細體會——在 Fisherman's Horizon 的海堤邊， Winhill 的草地上，甚至是在 Galbadia Hotel 的酒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