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最愛的，永遠是自己——電視劇《為了Ｎ》（Nのために）

「為了Ｎ」這個語句，有一種捨己為人的淒美感。「為了Ｎ，我要不計代價地守護。」「為了Ｎ，我可以背負某種罪。」「為了Ｎ，我願意賭上我的人生。」我們很容易會為這種造句法感動莫名，但你還是隱約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如果大家都有這麼高貴的情操，為什麼最後卻把事情搞到這麼樣不可收拾？

有人說湊佳苗的角色全都是神經病，我認為比較精確的說法，是她的角色都很會鑽牛角尖，一種我們在《夜行摩天輪》（夜行観覧車）就已經領教過，為了追求自己想像中的幸福，很容易婊到別人的鑽牛角尖。希美的父親把妻小攆出門的渣男行徑，只是為了過他隨心所欲的下半輩子；希美的老媽不知道要怎樣抓住已然逝去的大確幸，所以只能抓著女兒不放；至於成瀨留不住家裡的老店，「一把火燒了就不會被搶走了」的念頭（雖然他最後沒有這樣做），跟安藤得不到希美的愛，就惱羞成怒順手掛上門鍊相害（雖然他起初沒有這樣想），不都是某種「愛不到就毀了你」的展現嗎？野口夫婦一個權力慾無窮，一個認定一棵樹上吊死，當然是把整個事態往懸崖推動的主因，而那又何嘗不是鑽牛角尖，一種覺得「我就是要這個，而我只能夠這樣做」的死心眼？這樣的執念也許帶有病態的美感，但是日本人性格裡某些最糟糕的東西，就是從這種病態美裡頭生出來的。

做為這整個故事的核心角色，杉下希美又何嘗不是如此？你當然可以很單純地覺得她好倒楣又好堅強，可我卻始終擺脫不了有些倒楣是她自己醖釀來的感覺，比方說她為了爭取自己想要「爬到高處」的人生，經常會選擇比較剛烈，副作用很大的處理方式，或是在面對過不去的難關時，藉由找個人一起「共有罪」，營造出一份類似生死與共的破關能量。希美的「Ｎ」表面上不斷在變換，但你很容易就可以發現，那幾乎都跟她當時最想要的生活想望綁在一起；她對於成瀨跟安藤各有不同的感情，但與其說她用「共有罪」的方式保護他們，還不如說她想要保護的是自己想望的未來，因為若是少了他們，她自己也很難有那個氣力，繼續面對這麼艱難的生活。每每在希美的人生出現開展的可能性時，抓準時機下歌催人感動莫名的〈 Silly 〉，看似在為自己所關心的人犧牲奉獻，但其實終究還是為了自己罷了。

為自己說來也沒什麼不對，尤其是希美想要的也不多，不過就是一份平凡的自由人生而已。但是她的人生想望裡頭，卻隱藏著極大一塊她死都不要的陰影，而只要你有這種你始終不願意面對的人生陰影，它早晚會在關鍵時刻，把你往牛角尖上逼去，最後落個皆大悲催的下場。我建議你沒事不要把什麼極致的愛掛在嘴邊，因為你愈是習慣在這種牛角尖裡求取幸福，你就愈加無法從沈溺於這種病態的美感中自拔。湊佳苗的鑽牛角尖並不是偶然，她真的寫出了日本人靈魂深處的某些偏執，但那對你我的精神健康實在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