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過，再見，遺憾——電視劇《16個夏天》

「什麼 16 夏？詐騙啦！根本是 16 冬好嗎？」比我先看完的某人，丟下這樣的評語。想想也是呴，雖然劇情很刻意地選在明亮爽朗的夏天開展，但是扣掉騙你入坑的頭三集，這個故事的基調其實始終很冷冽。林心如返台製作的第一檔戲劇，彷彿是存心要中和這些年台灣偶像劇甜膩過頭的糖份，苦味透到了心坎裡。

我在想林老闆會選擇把一個愛情故事拍得這麼不夢幻，是因為她也到了「驀然回首」的年紀。跟著紫薇一起長大的觀眾，對於劇中大學時代出現的 CRT 螢幕、撥接上網、 BB call 跟 GD90 ，之所以會有一股說不出的懷念，不是因為這些東西有多麼經典，而是因為那是我們青春年少的心錨——那是我們看著身材不頂好的男同學穿著球衣臭摸摸的鬥牛，上圖書館聲稱要準備期中考結果都在偷吃零食，交出最後一張考卷就迫不及待跳上某人的追風 135 到北海岸兜風，什麼都很蠢很沒意義，但又是那麼美好的年代。比之現在這個看似衣食不缺事業順遂，但好像不小心搞丟了什麼，卻說不出來個所以然的「幸福生活」，你偶爾會想起那個彷彿昨日的流金歲月。你的人生究竟是哪裡錯了拍，為什麼生命中的美好一去不復返？

「遺憾」似乎是現代生活的普世現象，錯過的愛情只不過是其中之一；不過即使是在《16個夏天》這麼樣一個聚焦於愛情的故事，你還是可以在裡頭看到許多警世通言。你要小心汪俊杰這種陰沈又自卑的愛情羔羊，自以為是癡心守護的好男人，事實上他的愛非但不是無條件，而且還特別昂貴；你也要小心鄭瑞瑞這種強自壓抑的姊妹淘，說不出口的愛把自己都攪糊塗了，糊裡糊塗逃跑，又糊裡糊塗回來，然後糊裡糊塗上床，始終搞不清楚自己該做什麼。你更得小心像唐家妮這種看似爽朗，其實對感情非常放不下的傻大姊，她會勉強自己去付出她其實付不起的愛，然後欠下愈來愈多難以理清的感情債；你還得小心像方韋德這種內心有強烈陰影的浪子，他為了不去面對難解的人情糾葛，每每在關鍵時刻選擇逃避，一次又一次地挫傷彼此的生命價值。

為什麼看一部偶像劇，你要像在穿越地雷區一樣小心翼翼？因為扣掉為了戲劇性而添加進去的諸多巧合不提，《16個夏天》是一部很寫實的戲劇，劇中的人物很寫實，他們會碰上的事情很寫實，他們對這些事情的反應很寫實，他們因此把自己跟別人的人生搞得一團糟的結果也很寫實。我們很容易像他們那樣，用有子成家或是自己當老闆這種很世俗的概念，來說服自己現在過得很好很幸福；以為留著同樣的手機鈴聲、拍立得照片或友情鑰匙圈，就能把最美麗的時光留存下來；或是跑回母校巡禮，在擁有許多回憶的地方了結一段人情糾葛，想說有個儀式就能堅定自己的意志。這些事我都做過，我知道這真的是我們碰上難以放下的人事物，經常會用的面對方式，所以我很清楚這些方式有多麼沒用，事到臨頭有多麼不堪考驗——因為那些你以為的面對，其實都是在逃避，只差在你自不自知而已。

所以你要怎麼樣不要讓自己跟劇中這些很寫實的人物一樣，把自己的人生過得充滿遺憾？《16個夏天》還是免不了有相當程度的瓊瑤病，忍不住要用過多的金句幫觀眾做心得總結，那些貌似有理的好聽話終究是沒有用；不過如果你懂得欣賞這批演員毋需台詞，在眉目間自然流露的感染力，並且拿去跟你多多少少也有所體悟的人生做對照的話，你會知道答案在旁邊那個看似最無辜，最吃虧的葛晴身上——再怎樣有著直率不曲的好性情，做了再多在感情上加分的事，你還是有可能會受傷，不屬於你的你終究要不到，但是你永遠可以擁有另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