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賣靈魂卻一無所獲，只有在喜劇裡才好笑——電影《神鬼願望》 (Bedazzled) (2000)

先別管台灣進口片商濫取「神鬼ＸＸ」片名的神鬼邏輯了（咦我剛剛是不是⋯⋯？），這部奇幻喜劇的主題，是一個亙古不變的人生真相：凡是為了實現所願跟魔鬼打交道，到最後都會淪為一筆浮士德交易。浮士德是位天縱英才的煉金術士，他為了滿足自己追求終極知識的欲望，禁不住誘惑跟魔鬼梅菲斯特做交易，人間一時爽，靈魂永久綁。浮士德傳統上有著慧黠狡詐的形象，卻擺脫不了愚人犯蠢的評價，因為他出賣永恆的靈魂，去交換一些自以為很在乎的東西，這操作本質上是短多長空，最終得不償失。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魔鬼雖然表面上都有給你你要的東西，卻總是以一種扭曲的形式實現，你沒辦法跟她客訴說這才不是你要的，該付的代價卻半分錢也不能少。我曾經以為浮士德交易是一種概念式的文學創作，直到我發現人們其實是樂此不疲地在做浮士德交易，而且市場上永遠不缺讓你「得償所願」的魔鬼供應商。

《神鬼願望》這部喜劇以「宅男追女神」這個訴諸人性本源的萬年慾求為主軸，讓宅男主人公許願如何擄獲美人心，然後讓魔鬼鑽漏洞惡搞他。比方說他一開始按照一般人覺得會管用的起手式，許願成為有錢有勢的人，讓女神嫁給他，結果他成了哥倫比亞毒梟，女神是嫁給了他卻跟小白臉好上，給他戴上一頂厚厚的綠帽。之後他開掛偷窺女神的日記，許願成為女神最喜歡的感性男，發現不管用又反向操作，許願成為高大魁武的職籃明星，然後再修正許願成為幽默風趣的文青，最後起度爛許願成為高尚正直的美國總統⋯⋯我想你多少可以猜到魔鬼「實現」這些願望的路數，不外乎「魔鬼藏在細節中」這句老話，但那偏偏就是人們老是忘記檢查的地方，活該反覆地被魔鬼玩。（聳肩）

即使以戲謔喜劇的水準來看，《神鬼願望》也稱不上特別出色，不過單刷一次的邊際效益還不錯，主要應該歸功於選角選得好。 Brendan Fraser 似乎擁有一種天份，能夠把喜感從戲份寫進角色裡，而 Elizabeth Hurley 那透著促狹知性的小惡魔氣質，分明是在販賣性感卻莫名地討喜；他們兩人強大的淘氣氣場與配適調性，游刃有餘地掩蓋了這個劇本飄忽游移，不知道該聚焦在哪裡的弱點。不過雖然這部輕喜劇我看得挺開心的，可我多年後想起這部電影，第一個浮上腦海的印象，既不是 Fraser 演什麼戲謔的角色都演得唯妙唯肖的天賦，也不是 Hurley 那有如 cosplay 換裝秀的各種亮眼扮相，竟然是那稱不上有多麼細緻的文本，告誡觀眾的那個人性弱點：你對於夢想人生的許願要非常小心，因為那些來向你兜售「有夢最美」，「心想事成」的那些傢伙，幾乎全都是要你出賣靈魂的魔鬼來著，而你終究還是得不到你想要的。唔，再稍微想了一下，我決定自信一點，把「幾乎」拿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