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19日 星期二

「問就是歐印」的理性正解——我讀《持續買進》 (Just Keep Buying: Proven Ways to Save Money And Build Your Wealth)

《持續買進》封面

對於每一個接受被動式投資理念的人來說,「買進持有」 (buy and hold) 是一件有如信仰般毋庸置疑,但是知易行難的事。定期定額愈買愈貴,這樣沒問題嗎?大家都說問就是 all in ,要是買在高點怎麼辦?逢低承接說得好聽,誰知道會不會接到落下的刀子?被動式投資在紙上談兵時,總是很有理很應該很美好,然而一旦到了實際要下單的那一刻,你就會發現無論是「持續」、「買進」還是「持有」,沒有任何一個部分是容易做到的。這本《持續買進》就是針對這種知行不合一的症頭,試圖提供一劑解方。

本書作者 Nick Maggiulli 的本業是資料科學家,用數字說話照說是他的強項,不過本書非但沒有用海量的數據淹沒讀者,擺出一副鐵証在前不信你就傻了的姿態,相反地它經常從作者的自身經驗出發,親切地為讀者算上一筆也許你從來沒有算過的帳,從而得出那個理應信受奉行的結論。這個寫作風格在開門見山第一章便可見一斑:作者提到自己打從年輕時就很關心自己該如何投資,從巴菲特等等一眾大師那兒學習到正確的投資觀念,就熱切地想要把理論付諸實現,花了數百小時分析投資決策,每天反覆檢驗資產配置,已經到了神經兮兮的地步;卻沒想過自己的投資本金只有區區 1,000 美元,即使殫精竭慮獲得 10% 的優渥報酬率,跟朋友吃頓飯喝杯酒加上交通費,一個晚上就把一整年的投資報酬揮霍掉。讀者應該從這個「相對貧窮」的困境得出的結論,既不是可憐兮兮地回絕掉所有要自己花錢的朋友聚會,也不是不切實際地妄想著把年報酬率提高到 50% ,而是說出來大家都會說這道理誰不懂,可我們經常沒有想明白的事實:窮人應該把重點放在存錢,富人應該把重點放在投資。而為了要讓你能夠有個判斷自己是窮人還是富人的依據,作者這時候才端出自己的計量長處,以簡單易懂的數學試算,說明那個沒有看到確切數字,體認就不夠深刻的判準:當你每年的投資報酬超過能夠存下來的錢,就可以逐漸把重心轉移到投資管理上頭了,在這之前你應該要努力存錢,別管太多投資的事。

在這個開宗明義的認知基礎之上,《持續買進》這本照說應該要專注於探討投資的書,順理成章地切出了三分之一的篇幅,在投資之前先談如何存錢——畢竟想要「持續買進」,你也得要有錢可以買進,很合理吧?作者為讀者提出的存錢計畫相當人性化,要你把能夠存的錢存下來就好,不需要糾結於理財專家提出的各種建議儲蓄率,讓自己過得苦哈哈的。理財專家總是建議你撙節開支,以存下更多錢,因為少喝一杯咖啡,總是比多賺一杯咖啡的錢來得容易;然而作者用數據分析告訴你,再怎麼省錢也省不到哪裡去,你若想要致富,設法賺錢才是正途。作者也為讀者整理出如何增加收入的幾種途徑,並且分析其利弊,甚於還幫讀者算出一個學位要能夠為你增加多少收入,才值得你付學費花時間去取得它的判斷公式。至於華人最最關心,會把你辛辛苦苦存下來的錢掏光的買房決策,作者當然同樣扎扎實實地算上了一筆帳,為租屋派與買房派各持己見的辯論,做出一個很有參考價值的判準。

交代了「存錢」這件在投資前的必要條件,以及消費、舉債、買房、退休等等與存錢有關的財務層面之後,《持續買進》這才言歸正傳,正式轉入投資的主題。作者首先列舉了各種生財資產的特性與利弊,除了一般讀者比較熟悉的股票、債券與房地產以外,也一併介紹了 REITs 、農地、權利金、中小企業加盟入股、甚至自行創業等等,一般投資理財書籍鮮少提及的投資管道(黃金、大宗商品、加密貨幣這些耳熟能詳的熱門投資標的,作者反而沒有加以探討,你可以想想為什麼)。想好了自己應該投資什麼之後,作者以股票這個最經典的投資工具為例,正式闡述這本書的中心思想:為什麼「買就對了」,只要手頭有閒錢,不要猶豫現在就買?作者在這裡展現他身為資料科學家的真正優勢,用簡單俐落的圖表數據,比較當下單筆投入與定期分批投入的績效,不意外地發現除非你很衰運地正好在股市崩盤前單筆投入,否則分批投入的投資績效,在大多數時候都會輸給單筆投入。不過真正令人訝異的是,雖然單筆投入的風險確實比較高,然而只要你把單筆投入的投資標的,換成最經典的 60% 股票/ 40% 債券資產配置,它就可以讓你在相同甚至更低的風險之下,獲得比分批投入 100% 股票略高一點的報酬。咦,這不就是傳說中的投資聖杯「免費午餐」嗎?(垂涎)

閱讀《持續買進》這本書,不時會看到一些雖然結論稱不上新鮮,但是立論角度令人耳目一新,連帶著那個結論也彷彿跟著注入新意的論述。這些論述多半有著簡潔易懂的數學推導作為佐證,得出來的結果有時違反直覺,比方說儲蓄率高的人,收入增加時反而要比儲蓄率低的人存更多錢;有時候則有點標新立異之嫌,比方說利用信用卡債強迫自己存錢,這就純數學的角度怎麼看都不理性,但是若把人類行為考量在內就不一定了。我們當然不需要對於本書提出的每一條見解照單全收,不過當我看到作者為了說服你放棄擇時進出,以一個令人愕然的思想實驗,用數學證明即使你具有上帝視角,能夠掌握到股市的每個相對低點,因此保證總是能夠逢低買進在最低價格,與無腦的定期定額策略相較之下,勝率竟然不到三成時,你不禁要懷疑上帝跟數學到底是誰出了包,怎麼會就算開了外掛還是輸(提示:這個思想實驗的唯一限制,是你只能買不能賣)。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不過我打算去把財經新聞的推播全部關掉了,也許連同原先想要分散風險的定期定額約定交易也一併取消掉。知易行難向來是人性的一大難題,不過你是否有想過,也許它的解方也很簡單:知道了做就是了,不要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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