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2月3日 星期三

關於「去上班」的那些五四三——電視劇《派遣女王》(ハケンの品格)

《派遣女王》劇照

由於主演篠原涼子的緣故,觀眾很難抗拒把《派遣女王》腦補成《熟女真命苦》(anego~アネゴ~)精神續作的衝動。「奈央子離職後沉潛習得一身技藝,改名大前春子重返職場,成為孑然一身的超級派遣員,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這不是編得非常順理成章嗎? :-p 不過這兩部劇的中心思想南轅北轍,《熟女真命苦》用歡樂職場劇的外衣,包裝大齡女子對於結婚無門的迫切焦慮;《派遣女王》則是用插科打諢的曖昧情愫做點綴,緩和它探討正職員工與派遣人員各種衝突與矛盾的尖銳課題。這兩部劇的主戲鋪排得都很精彩,用來做包裝的詼諧元素則有些雞肋;但是倘若少了那些讓人心情愉悅的穿插,刻畫現實的主戲似乎又會硬得令人難以吞嚥。好騙難教似乎也不是台灣人的專利哪~~~(茶)

《派遣的品格》(女王什麼的就讓緯來自己開心去吧,篠原涼子整部劇又沒穿過女王服)這部劇顧名思義,在探討派遣人員工作上的價值,應有的態度與原則。這個主題很容易變成「派遣辛酸誰人知,正職鴨霸看人無」的膚淺鋪排,不過幸好《派遣的品格》並沒有為了塑造派遣的價值,把正職塗抹成一群尸位素餐的米蟲⋯⋯呃好吧也許有,不過還在可以容忍的範圍內。日本公司為了求存續,不得不逐漸拋棄曾經引以為傲的終身雇用制,裁掉工作技能不再具備生產價值的高薪老員工,改換成一批既便宜又不用發放福利的派遣菜鳥;在正職看來,派遣來來去去,態度散漫又沒啥貢獻,對公司欠缺忠誠度跟向心力,時薪多個幾百塊就會藉故跑路,公司卻為了節省一點人事費,讓這群莫名其妙的傢伙把老同事擠走。劇中的喜劇擔當「捲毛」東海林,代表著正職對派遣先入為主的惡劣態度,這源自於他對於舊時代的傷春悲秋——他很想要跟同事一起奮鬥一輩子,卻因為這批莫名其妙的派遣,讓他無法生活在那理想的職場烏托邦。

《派遣的品格》的主要敘事角度,自然是放在派遣人員這個日本職場新出現的微妙身份。派遣的本質是打工仔,正職享有的獎金、津貼與福利,派遣一概無福消受;然而派遣每隔三個月就要面臨續約評估,能否繼續在這間公司工作都是未知數,因此即使你自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公司也不會讓你承擔真正重要的關鍵工作。正職對於派遣自然沒有好臉色,頤指氣使把派遣當成跑腿使喚,打從內心覺得派遣就只能打雜;即使派遣有什麼好點子,正職也不想要執行派遣提出的企劃案,「這不是顯得我能力比她還差?」因此正職看不起派遣,派遣自己也覺得反正派遣就是這樣,既然職涯沒有發展性,那就得過且過能混就混;正職叫我去倒茶採買,我就去倒茶採買,即使這不是契約工作內容也不好拒絕,因為「不聽命令又不合群的人,能力再強也無法為公司所用。」然後只要隔壁家的時薪比這多個五十一百,我就毫不猶豫地找個藉口離職轉檯,公司待我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按照一般人的格局去做派遣很容易,躺著領時薪還不輕鬆嗎?然而曾經在正職的路上重摔一跤的主人翁大前,對於派遣有她自己的一套認知。她很乾脆地拒絕在公司食堂用餐,因為派遣無法享有員工價折扣;這樣做就少了在用餐時間跟同事聯絡感情的機會,但她並沒有這個打算,「我不信任公司這種地方,我不認為在這裡可以交到朋友。」無論是同事情誼還是工作成果,派遣都無法積累帶走,成為下一個職場的資產,可她也不以為意。「人力派遣讓我知道,世上能相信的就是自己和時薪。只要具備生存必須的技術和能力,就不怕活不下去。」她嚴守工時分際,上班時全力以赴,下班了不沾工作,把公私領域切割得乾乾淨淨;然而跟其他那些存心混時數的派遣不同,她自認要對得起自己的時薪,發燒到差點要暈倒也拼著去上班,就算不是正職也一定要完成工作。然後即使她自慢於「派遣的品格」,但是只要是碰觸到正職自尊心的事,她總是很有技巧地放水給他們留面子,「有比派遣尊嚴更重要的事,那就是跟正職人員和平共存地工作下去。」

《派遣的品格》雖然是從派遣的角度敘事,然而並不是一味地往爽劇的方向傾斜,還算務實地試著探尋出一個派遣能夠安身立命的職場定位,這是這部劇之所以耐看的主要魅力所在。不過比起滿手豪洨的證照與技能,總是颯爽登場擺平一切狀況的主角威能,我對於劇中的好人擔當,大前的直屬主管里中的描繪,也許更感興趣一點。里中善良正直,體貼暖心,待人真誠,勇於任事,甚至還有奶油小生的逆天顏值,是身為員工的你夢寐以求的那種主管;然而諷刺的是,上司不怎麼看重他,同事對他的評價並沒有很高,就連下屬似乎也沒有覺得在他底下工作有多幸福。「會受部下愛戴的人,公司都認為是笨蛋。」大前的評語雖然沒有直接說明何以如此,但你我都可以隱然感覺到,這裡頭有些一般上班族不願面對的真相,而我們可以想想為什麼——一個個性軟弱,欠缺自覺,還經常搞不清楚狀況的主管,他很容易因為理想化而把事情弄擰,但又沒那個本事擇善固執堅持到底,最後往往是釀成一場宛如車禍現場的災難,把自己連同他管理的單位一併賠掉,成為職場上沒有建樹,只會做好人而不會把事做好的黑五類。相較之下,你也許還寧願那個看似逢迎拍馬,圓滑順溜的東海林,當你的頂頭上司,至少跟著他你有肉吃有湯喝,不會走到哪都被人看低。

「東海林其實人不壞,他只是為了出人頭地,有時候會衝過頭了點。」
「那就是壞人啊!」
(最後修訂日期: 2024.03.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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