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9月21日 星期五

成名於擬真,敗興於擬真——電影《太空戰士:夢境實錄》 (Final Fantasy: The Spirits Within) (2001)

《太空戰士:夢境實錄》劇照

如果你因為有個學電腦動畫的男友,不小心走進戲院看了這部「電影」,不知道你是會讚歎現在的動畫技術能夠做出多麼「好看」的一部電影呢,還是抱怨這部電影實在很「難看」?正常來說你會兩種反應都有,不過除非你夠愛你的男友,愛屋及烏連帶地對電腦動畫發展趨勢也產生一些興趣了,不然過兩天之後你的印象,應該是只剩下「難看」的部份。這也是我雖然不後悔買票進戲院看這部電影,卻不打算推薦給任何人看的原因。

像《太空戰士:夢境實錄》這樣的電影,談一談它在動畫製作技術上有多麼劃時代並不困難。這是第一部完全用擬真電腦動畫製作的院線電影,做出來的成果雖然還不至於到不可思議的境界,卻頗能令觀眾歎為觀止——瞧瞧開場那個宛若 Maya 繪圖引擎火力展示的水下漣漪蕩漾,你沒有「哇!」一下忍不住輕呼出來好像有點失禮,而那個毫不閃躲的開場眼部特寫,簡直像在邀請你在這隻美麗深邃的眼眸裡找碴似地。其他舉凡碩大星球垂掛天際的異星世界,鬼影幢幢陰風慘慘的鬼城紐約,以及一片枯槁荒蕪中不失壯麗的裏海山脈,在在讓你不禁要想,這般景致如果不用動畫繪圖技術,是否還能如此震懾人心。

《太空戰士》電玩系列教父坂口博信,為了打造出這個如夢似真的虛擬實境,手筆之大令人咋舌。他延攬了兩百多位電腦美術工程師,在夏威夷建置了一座由 960 台工作站級電腦構成的「運算農場」,把這部動畫電影的 14 萬禎畫面一一渲染出來,每禎平均要塗個 90 分鐘⋯⋯唔,計算機你來按吧。光是主角 Aki Ross 的六萬根頭髮,每根都需要個別運算繪製,就是貨真價實還多上二十倍的「三千煩惱絲」;做工細膩到這種程度, Aki 能夠成為第一個登上《 Maxim 》雜誌年度百大性感女性名單的虛擬人物,絕對不是一時的跟風。

從製作公司 Square Pictures 打算把 Aki 當成第一位「數位演員」,在後續作品中繼續請她演出的計畫來看,坂口博信心中的企圖,恐怕不只是打造一部幾可亂真的動畫電影這麼簡單,而是想要嘗試用擬真技術取代拍攝真實電影的可能性。他講究人物栩栩「如」生,就真的要徹頭徹尾宛若活生生的人物,刻意不去打造相對來說可以輕易做到的完美形象;這也就是為什麼在特寫鏡頭之下,觀眾甚至可以在人物臉上,看到真人演員還得用遮瑕膏掩飾,動畫卻必須多費額外工夫加上去的雀斑跟皺紋。當然啦,從這些型態已經趨近於真實,但是眼眸中似乎總是欠缺一份神韻的人物身上,你會覺得這些數位演員要能取代真人演員言之過早;不過他們的「演技」並不見得比某些B級動作片演員來得更差,專拍爛片撈錢的那些傢伙要小心了( Jean-Claude Van Damme 不要躲,說的就是你!)。

其實這不是動畫片

掉完擬真技術的背景書袋,這部電影「好看」的外相,大概也說得差不多了。《太空戰士:夢境實錄》雖然冠上「太空戰士」的名號,但它跟累積至今銷售超過三千萬套的系列電玩,幾乎沒有什麼關係;玩過《太空戰士VII》 (Final Fantasy VII) 的觀眾,或許會認得那個承襲生命之流、魔晄炮跟飛空艇的元素,但那個脈絡還是太過薄弱。《太空戰士:夢境實錄》像是把遊戲劇本的最後四分之一搬上大銀幕,而故事到了這個階段,通常是忙著在收尾,不會再花多少功夫去刻畫人物了。這也許是這個故事裡,幾乎所有人物感覺都有點單薄的原因之一吧⋯⋯

除了欠缺醒目搶眼的人物以外,《太空戰士:夢境實錄》所要探討的嚴肅主題,更是讓這部電影「難看」的致命傷。當然啦,《太空戰士》系列遊戲的命題也從來不搞笑,但遊戲中畢竟有許多調劑用的嘻笑詼諧以茲調劑,這些元素不知為何完全沒有移植到電影裡。《太空戰士:夢境實錄》的整體氛圍非常地灰撲沈鬱,這種浩劫後的末世景致在奇幻跟科幻文學裡並不罕見,但自始至終都沈甸甸地讓人近乎無法呼吸,說要多討喜恐怕也很困難。

《太空戰士:夢境實錄》劇照

就拿電影的最後一幕來說吧,象徵生命重回大地的孤鷹掠過天際,鏡頭從牠上方俯瞰大地,原本尖石嶙峋的荒蕪河谷覆上一層銀雪,順著地勢起伏延伸到地平線上伴著殘雲的旭日,再配上 Lara Fabian 清逸絕塵的一曲The Dream Within⋯⋯噢,這種滌淨心靈的美麗,不用畫的你到哪兒去尋?但是願意忍個幾分鐘如廁的急需,釘在座位上等待淡出曲終的人並沒有幾個,因為這種講究意境的美,並非一般概念裡的賞心悅目,你沒有調到那個共振的頻率,對著銀幕打哈欠的可能性還比較高,而那個頻率確實是有點太狹窄了。

於是我想,這部空前費工,砸下巨資,也不可謂不用心的劃時代動畫電影,之所以既不賣座也不見得叫好,除了「不好看」跟「無聊」這些過於籠統的斷語以外,根本的原因恐怕是在於,它並沒有滿足觀眾對於動畫電影的期待。當你講到動畫時,人們想到的是誇張戲謔,是輕鬆詼諧,是歡樂無限,是所有我們在現實生活中看不到的美好——正好是這部以百分之百擬真為訴求的動畫電影,通通沒有的東西。

(最後修訂日期: 2013.08.29 )

6 則留言:

  1. 我想在ACG族群之中,倒也不會只追求動畫誇張戲謔或輕鬆詼諧 (不信可以去看押井守監督的電影,或者是最近又開始騙錢的EVA劇場版),只是這部FF電影,在ACG族群中也沒有太好的評價。

    對我個人而言,這部作品沒有共鳴點,的確如同格主所說的,這是一個只做出遊戲最後四分之一劇情的電影,我只記得主角群們趕場很嚴重,然後除了女主角的名字我還記得 (還是因為宣傳裡面說了這名字是從坂口博信的母親來的才記得),就沒有什麼能留下印象的東西了。不知道怎麼把故事說得精鍊,是這部作品的致命傷。

    然後又聽說因為這部作品,使得另一部Square社的遊戲Xenogears後半1/3劇情全部用文字帶過,就對這部作品的印象更差了....Xenogears的設定很龐大,劇情也不錯,就差在這個沒被選為FF系列作品,嗚....

    不過,沒有這部作品,可能也不會有後來更精湛的FF7AC,直接架在FF7的故事上,不用管什麼人物鋪陳,反正人物大家熟到不能再熟,而且只專精動作,不用想什麼中心主旨。不但有基本觀眾群,而且又迎合大眾口味,多好。

    ....我開始對FF系列的未來 (應該說SE社的未來) 非常不安 (遠目)....雖然也不是從FF7ACC開始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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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EVA 怎麼還在播啊⋯⋯綾波零永遠不會退流行。(聳肩)

      ACG 族群什麼口味的都有,只是看那個口味撐不撐得起一部電影的製作費。這部經常被說是「難得有哲學深度」,但其實大家還是比較想看 Cloud 如何把重機改裝成 Tifa 下廚菜刀組。這年頭誰想對生命有什麼哲學性的深思啊~~~XD

      話說 SE 社沒有好作品,好像已經有好幾年了。他們還有搞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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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搞頭就是開伺服器搞網路遊戲吧?還有一些FB的小遊戲好像也插手了。最近對遊戲大廠的產品沒太大興趣,就連biohazard 6那種超精美的東西我都會看一看就頭暈...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對太複雜的畫面適應不良,只能回頭去看那種古早遊戲風格做出來的免費遊戲....

    FF14是網路遊戲,故事型的就一直停在FF13,出個FF13-2,然後又有一個FF13V停在那裡要出不出的,我連去追到底有沒有出都有點懶了....光講究聲光效果通常只會讓我頭暈,不過這年頭好故事也不是掛著FF品牌就會出現的啊....

    Tifa下廚菜刀組...XD 我倒是沒想到菜刀,只是那把劍在物理定律上到底要怎麼組合才可能又堅固又拆卸自如....說不定搞成菜刀還不太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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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Biohazard 從四代開始就改走超人路線了,每個人體技都像在演A片似的嚇嚇叫,我到今天還是苦手一枚。 orz

      好故事不是掛著 FF 就會出現⋯⋯那麼有沒有不用掛著 FF 也會出現的好故事?隨口問一下,因為大家好像都跑去玩英雄聯盟了,而那個怎麼看都像一個沒有故事性的 Warcraft 3 online......

      至於菜刀組的事情就別太追究了,「 The Planet 」向來不是一個乖乖遵守牛頓古典力學的世界。再說 Tifa 那麼賢慧,下廚一定是一把菜刀切到底的,那個華麗的刀具組恐怕依舊是她的暗器吧,隨手抄起來就幹架,多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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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想說如果對日本神話有一定程度的知識,我蠻推薦「大神」這款遊戲的,不過這個...我不確定有沒有漢化。

    其他的漢化遊戲....英雄傳說空之軌跡三部曲也許可以試試看,雖然已經是七八年前的作品了,故事也走王道路線,但是可以感覺得到製作群的用心,是款玩起來也夠舒服的遊戲。

    其他歐美遊戲格主應該比我更在行,反倒還要請您推薦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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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大神」實在是有夠和風的!不過那些漢化網頁都是簡體字,嗯⋯⋯(悄悄列入待玩清單中)

      我突然想起來 Celes 還在孤島上撈魚救父哩⋯⋯好像應該要先把手頭上這些最終幻想完食呴?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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