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9月25日 星期二

愛如何超越「非我族類」——我讀《醜小孩》 (The Ugly Little Boy)

《醜小孩》封面

《正子人》 (The Positronic Man)《夜幕低垂》 (Nightfall) 後, Robert Silverberg 把 Isaac Asimov 的短篇故事改寫成小說的作品中文版,至此全部出齊。這幾本小說似乎也是天下文化這個科幻書系,比較精彩的作品。究竟是 Asimov 比較合我的口味呢,還是編輯台的選書策略剛好都挑到 Asimov 比較精彩的作品?( Clarke 跟 Heinlein 在你背後,他們非常火)

《醜小孩》也是 Asimov 個人最喜愛的故事之一,而奇妙的是這個科幻故事的科幻成分卻極為稀薄。我們有可以把人事物從古代穿越時空抓過來的神奇科技,然後因為某個牽涉到能量守恆定理的「光陰勢」平衡,這些人事物都不能離開被局限的範圍,這約略就是這故事裡所用到的全部科幻成分。小說裡另外一個比較有掉書袋之嫌的地方,是那些關於尼安德塔人的現代研究,不過那算是古人類學的範疇,科學是科學,可一點也不「幻」。

這個故事的溫度,全部在主角費洛小姐照護提米這個尼安德塔兒童,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轉變。大量的內心戲是短篇故事小說化的明顯優點之一:讀者彷彿置身於費洛小姐的第一人稱,感同身受地去體會她發現自己要照顧「猿童」的內心衝擊,好惡心與責任感之間的拉鋸交戰,喜怒哀樂隨著提米的每一個反應而受到牽動,從而涓滴成流地培養出無心插柳的母性光輝。讀者在心境跟著費洛小姐轉換的同時,也很自然地跟著她站在同一陣線,對於世人的成見與誤解,產生一股雖然可以理解卻無法諒解的氣憤——這孩子經過教養之後,根本就是個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乖巧有禮人類小孩,但因為他原始的野獸般外表,始終還是被人們當成處置上不用動情的「非人類」。這個「非我族類」的概念實在是很可怕啊,只有愛可以超越藩籬,然而早已習慣藩籬生活的人們,又要從哪生出愛心來?

Silverberg 在改寫時所添加,夾雜在各章之間的「插曲」,似乎是他對這個「非我族類」心態的淡淡諷喻:在他充分反應土著觀點的筆下,尼安德塔人稱自己為「人類」,而把那些長得有夠醜的克羅馬儂人叫做「另類」。這些關於尼安德塔人部族社會的描寫,當然幾乎是純屬一相情願的想像虛構,沒什麼考古根據可言;不過只要你把你的學術訓練先擱在一邊,讓自己的觀點無礙地切換於古今他我兩個迥然不同的時空情境,你就會發現它們共通的主題:人都是從自己的角度去看他人,那沒有什麼不對,只是沒有溫度罷了。

(最後修訂日期: 2013.09.15 )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