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過年看爛片的季節。自從某一年初一還是初二，不小心看到了《四海兄弟》 (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 ，心情一直壞到元宵節之後，我就再也不在大過年的看什麼經典好片了。不夠爛不要拿來賀歲。
今年看的爛片之一，是我覺得算是某種爛片製造機，卻不知道在紅什麼的 Adam Sandler ，據說最不爛的一部作品《命運好好玩》。老實說我覺得這部電影是有想要一洗爛片污名的企圖，卻似乎下不了決心，拋棄掉一些過去屢屢締造票房佳績的爛笑話。我對臃腫的矽膠裝、喜歡上填充大鴨子的拉布拉多、對老闆放個又臭又長的屁，這些任誰都不會否認它們「庸俗」的笑料，說實在的沒有什麼意見（除了阿拉伯王公跟日本商人，我想他們不會喜歡自己也成為笑料的一部份）（噢，我家的黃金獵犬剛剛跟我說，拉布拉多牠們同樣不喜歡），反正海畔亦有逐臭之夫，而且票房會說話，這年頭逐臭之夫的數量，多到有點令人難以想像。既然捨不得這些既有的票房基礎，就義無反顧地拍你的爛片嘛，幹嘛又想在裡頭塞些什麼人生大道理，搞得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都不知道要哭還是要笑？
我之所以要把它捨不得不當爛片這件事拿出來鞭（拜託，當爛片又不是它的錯），是因為這相當程度地影響到它想要跟你說的正經事。跟老婆吵架？把她關靜音吧！家庭聚餐很無聊？快轉過去好了，等會兒跟嬌妻的前戲也比照辦理。生病很難過直接跳掉，那麼何不乾脆跳到升官發財那一天呢？這些主角濫用那隻「萬能人生遙控器」的選擇，都有很嚴重的後果，但是由於整個場面被弄得很戲謔，你根本不知道要不要認真看待他的選擇。《命運好好玩》的前半段一直都是這麼開心，而到了劇情急轉直下的後半段，這些搏君一笑的元素，還是不斷出現在那些已經讓人開始笑不出來的事實中。「寓教於樂」是一門高度的藝術，而這部電影的導演， Adam Sandler 的好哥們 Frank Coraci ，顯然還沒掌握到箇中眉角。看看《今天暫時停止》 (Groundhog Day) 吧。
真的要我說的話，我認為大家會覺得這部電影出乎意料的好看，是因為它還真說中了一些上班族的心聲，而上班族佔人類社會的大多數。「我要是哪天發了，第一個要做的，就是雇用一堆像我這樣的笨蛋來為我做事」，每個覺得自己工作得像個笨蛋的人都想過吧，不要不好意思承認（還是根本承認得理直氣壯呢？）。那個嗯嗯啊啊，對啊對啊的「自動導航模式」，恐怕也是身處在不得不虛應故事的你我，多多少少會採用的應世法，雖然我每次一開自動導航就開始暈車暈船。「你在拿到遙控器前，早就已經一直在快轉你的人生」，言者諄諄聽者藐藐，我們又有多少人即使沒有萬能遙控器，也不斷在快轉自己的人生，因為上班族的生活裡，有太多令人不耐的事情，讓你忙著把快轉倍速調高，又有多少美好的事情，值得你用正常速度播放？
這就是為什麼我覺得《命運好好玩》如果算是勵志片，它只是個偽物。它有沒有跟你說只要你想發，你就註定要失去許多東西，即使你最後沒有發也一樣？它有沒有告訴你，你要怎麼樣去化解那些你很想開自動導航模式的場合，而不是只想著怎麼樣讓自動導航更完美？它當然也不會告訴你，碰到你想要快轉的段落，你不但要學會忍受，甚至還要學會享受，否則你的人生真的白過了。這些都是高度的人生智慧，而這部片子除了讓上班族發洩發洩，順便帶一個「喔，我要更重視家人一點」的感想回家以外，其實什麼明路也沒有指點給你。豬頭老闆依然拿著升官發財的胡蘿蔔在你面前晃啊晃，鄰居的死小孩照樣不時對你家寶貝炫耀他的金湯匙，而你又何曾多推掉幾個案子，只因為你想多留一點時間陪陪爸媽？
聽說這部電影的概念，有很多是抄自狄更斯的名著《小氣財神》 (A Christmas Carol) ，跟聽說非常有啓發性的老電影《風雲人物》 (It's a Wonderful Life) 。這兩部作品我都沒看過，先列上清單吧，不過如果你真的想要從通俗的好萊塢電影裡，去省思自己是不是太過疏於跟家人相處的話，我想你要找的片子，應該是《扭轉奇蹟》 (The Family Man) 。至於這部《命運好好玩》嘛，其實它有很多可看之處—— Kate Beckinsale 的居家美豔， Christopher Walken 的悠然氣質，兩個可愛的小朋友，兩個幾乎跟小朋友一樣可愛的老朋友，甚至是那些不登大雅之堂，通常還有點髒髒的笑點。什麼都好，就是別在裡頭找人生的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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