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29日 星期二

那段放不下的夏戀心情——電視劇《裸夏戀人》 (Summer Nude)

《裸夏戀人》劇照

很少有一部月九可以被觀眾嫌棄成這樣的,因為你著實搞不懂這麼一個清新爽朗的夏天,他們為什麼偏要認定一棵樹上吊死,說什麼也不肯放手。對啊,為什麼呢?

一張 DVD 繳了三年逾期金就是不還,乾脆買斷不就得了?你不懂啦,買斷就不是那種說好了隔天一起看,特別跑去租回家的感覺,這樣子香澄是不會回來的。每天很有禮貌地跑去跟看板請安,不覺得很蠢嗎?你不懂啦,如果你不讓自己每天都活在跟香澄一起生活的錯覺裡,早晚有一天她的笑容真的會在你的記憶裡慢慢淡去,你會想不起她笑起來是什麼樣子,哪一個嘴角的角度特別吸引你。所以你既不會懂波奈江為什麼一個大呼小叫,人家就是不回應你的單戀可以守個十年,更不會懂為什麼她要在總算守到雲開見月明的時候說「很謝謝你,不過已經夠了」,因為你從來就沒有那麼放不下一個人。

我沒有為一張 DVD 繳過三年的逾期金,不過我曾經收到一束寄來沒有附卡片的花,我把它冰在冰箱裡(花束保存智缺示範)等著對方聯絡,直到那束花再也不能放了為止。我也沒有試過每天早上跟看板問好,不過每年夏天的某一天,我都會到台北華納威秀一樓的 Spinelli ,點上兩杯香蕉冰沙,直到華納威秀不再叫華納威秀, Spinelli 也悄悄地換成其他更高檔但是俗艷的咖啡店為止。所以為什麼朝日怎樣就是不肯幫波奈江拍獨照,以及聽到他終於鬆口說來拍吧時,波奈江那個開心滿懷卻又打從心底不敢太開心的傻笑,那個心情我真的懂,因為在那個燠熱潮溼到穿熱褲都嫌悶,下過一場突如其來的雷雨後卻一整個變沁涼的夏日午後,我跟某人走在陽光灑落樹梢,微風輕拂臉頰的林蔭大道時,我怎樣也想不到日後我有多麼希望,那天的午後漫步永遠也不要走完。

《裸夏戀人》劇照

《裸夏戀人》就是這麼一個認定一棵樹上吊死,說什麼也不肯放手的純愛/蠢愛故事。當然啦,山下智久跟長澤雅美的夢幻配對,加上那個每一集頭尾都要碎念內心自白的風格,很容易讓你覺得這是一部做壞的《求婚大作戰》(プロポーズ大作戦),不過我倒是完全沒有這個問題,因為對我來說,這齣戲的主角既不是朝日也不是夏希,而是波奈江。這是一個很容易變成苦情路人的角色,但是戶田惠梨香卻把那些難以言表,說得愈多愈覺得濫情的心情,化作一個個傳神至極的表情跟肢體語言。講到自己的感情事總是用力笑得開懷,希望那份人人都瞧在眼裡的苦澀不會太明顯;小小的幸福唾手可得時,那份得失若驚不知道該不該拿的怦然;帶著人家點到為止的甜蜜回家,滴下委屈的心酸淚;聽到她無法回應的告白,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無言貌;還有那個超越一切的鬱悶與心酸,「因為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的溫暖笑容⋯⋯我知道這種角色現在都是派給 AKB48 磨演技用的,不過我覺得事情應該要反過來看才對:沒有戶田惠梨香這種等級的演技,不准來演這種很難演得好的配角! :-D

《裸夏戀人》劇照

苦情單戀的世界之外

雖然我覺得這齣戲的精華都在前半段的戶田惠梨香身上(長澤雅美的亂入氣場確實相當強大,但那並不是一個能夠讓你吸收到身體裡,很豐富的生命經驗),不過《裸夏戀人》倒是相當一以貫之地在訴說著一件事:你那段轟轟烈烈不世出的偉大戀愛或許永遠也不會有個結果,但你身邊還有很多平平淡淡的溫暖,值得你去珍惜。那可能是一片重新剪輯過,逃婚男掰掰只留下眾親友為你打氣加油的婚禮 DVD ,可能是一份明明心裡在嘟嚷著「好好喔⋯⋯」,卻還是在幫你的愛情應援的閨密情誼,可能是那個無論春夏秋冬,始終默默跟你一起望著看板發呆的女孩,可能是每年的煙火失戀大會過後,都會陪你喝悶酒的臭臉男,可能是一群平常都跑來亂,但是會密謀放煙火溫暖你這外地人心房的食客,可能是一票無論你要還是不要,都硬要幫你辦歡送會的討厭傢伙⋯⋯有這麼一群從小在海灘玩北爛遊戲玩到大的夥伴,天底下還有什麼過不去的煩惱?你又怎麼能夠不把話到嘴邊的「喜歡」硬是改成「洋將幫手」,因為這份女生情誼其實遠比在你感情脆弱時溫暖你心房,因而一個不小心就毫無預警佔據你的心的傢伙,來得更加難能可貴?

《裸夏戀人》劇照

在你把你以為你一輩子都放不下的感情放下,然後發現原來這樣也不會死之後,《裸夏戀人》的後半段轉去處理下一個更大的人生課題:你要怎麼樣整理荒廢多時的心情,去面對以往你從沒思考過的生活?這部戲在後段確實顯得疲軟許多,但我覺得它距離爛戲還是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因為它的中心思想自始至終其實都相當一貫,甚至不惜用淡出鳥來的戲劇鋪排來呈現這個精神:真正的疲累不是求之不得苦的感情,而是你的人生老是在走一大圈的冤枉路;真正的幸福也不是停留在你覺得自己最幸福的那一刻,永遠都不想走出來,而是你如何找到一個能夠給彼此支持的力量,跟你一起在生活中長長久久走下去的人。生活這檔事大多數的時候,本來就是淡出鳥來的,每天「哈雷路亞, Chance !」才真的是搞死人;照著拍的《裸夏戀人》也許確實不是一齣精彩的戲,但其實這才是更接近我們生活的真相。

你若期待的是氣場強大,契合無間的理想愛情,《裸夏戀人》就是個不知所以,莫名其妙的虐戀故事;但只要你曾經這樣被虐過,或是曾經身處在不得不去虐人的位置,你就會知道這戲在演什麼,為什麼非得要搞得這麼困坐愁城一籌莫展不可。也許你覺得這麼提得起放不下的愛情實在很瞎,現在早就不是以天長地久為前提來談感情的年代了,不過我覺得能夠談一次這種認真到把自己套牢的戀愛還是好的,因為這樣的戀愛你只要談過一次,你就永遠不會再為那些半糖去冰、不痛不癢的雞肋戀愛煩惱,然後更加清楚你要的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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