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這樣一個上班年代,戶田惠梨香飾演的神狩佳織,是我們大多數人對自己工作的想望:憑藉著一己之能努力向上,步步高陞,意氣風發,飛黃騰達;雖然免不了有些閒言閒語,但就讓那些酸葡萄的魯蛇說去吧,老娘才是真正的人生勝利組。然後有一天你突然發現,你自信滿滿的工作成果出了大包,公司的危機瞬間變成你個人的危機,這完全是你始料未及,做夢也想不到的。《危機大神》在第一集確實教了幾招企業危機處理的基本款,不過我認為這一集真正的價值,在於它是這麼樣一個切身到有點驚悚的人生寓言,無論你多溫拿多魯蛇,都有可能給你碰上。
神狩小姐事前有辦法預防危機找上門嗎?很難。人家要提拔你當執行董事,你怎麼可能會拒絕?這是你夢寐以求,事業起飛的墊腳石,你根本不會懷疑這會不會是一個代罪羔羊的概念;就算你有那麼一點點的疑慮,覺得公司人才濟濟怎麼偏偏就選上我,人家只消說幾句好聽話,什麼這工作非你莫屬啦,我們很看好你未來的發展啦,以後業務擴增了你還要再帶領更大的團隊啦,你就昏頭了。你打從一開始就想要,壓根就不會想到這工作倘若真的那麼夢幻,在你前面一定還排著一大堆有後門可以鑽的傢伙,保證輪不到你。
同樣的道理,你對眼前一份做了一萬次安全測試通過,毫無異狀的報告,也絕對不會起絲毫疑心,因為你內心深處其實並不希望它出問題。你不會去想,一個遠在幾千公里外的實驗室發生的事情,你憑什麼理所當然地覺得它就是報表上說的那個樣子;然後等到有一天你發現事情並不是這樣時,再來喊「怎麼會這樣」,「誰想得到啊」,然後覺得自己很倒楣很委屈。剝床以膚,切近災也,人們總是等到危機找上門才開始處理,從來不會去想危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危機處理一二三
不管怎樣,危機既然找上門了,就得要處理。我們的「危機大神」西行寺智的危機處理第一步,是道歉止血的客訴服務。神狩很不喜歡他卑躬屈膝加上送錢的賠罪術,她認為只要做到完美不犯錯,就可以不用道歉;這完全是唱高調,事實是他們的產品已經喇塞了,這種高調可以拿來自我要求,但是對於擦屁股一點幫助也沒有。我相信你們有些人跟神狩一樣,覺得卑躬屈膝道歉的嘴臉很難看,塞錢封口的手段也稱不上光彩,完全忽略了你道歉賠罪的唯一目的,就是要讓對方接受,其他的都不重要。
道歉要做到讓對方接受,一定要讓對方覺得你有誠意,而誠意通常就是錢;這跟你怎麼想的,喜不喜歡,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們看到西行寺對於能夠用錢解決的問題,一點也不會捨不得,一開價就讓對方很難拒絕;到後面我們還會發現,即使已經塞了錢,為了保險起見,他還去弄到客戶的私密把柄——然後還是把錢塞給對方。很多半調子的傢伙處理事情,一抓到人家把柄,就覺得錢可以省下來,然後事情往往就以他們想不到的方式出紕漏;他們就是搞不懂擦屁股這件事,最重要的是把屁股擦乾淨,而不是省幾張衛生紙。
外部止血的工作做好了,接下來就要來處理內傷。西行寺的團隊很快地懷疑是產品的品管測試有問題,但他們並沒有權限去進行調查。這在各種組織裡也很常見,上頭話說得很漂亮,「這件事交給你全權處理」,實際上你去著手進行時就會發現,很多事情根本不是你有權處理的,而有權處理的人有各種想法跟利害,他們才不會配合你。在這個案例裡,有辦法去調資料的是神狩,但是因為她根本不認為產品有瑕疵(更深層的原因是她不願意去相信這種可能性),你直接請她幫忙是說不動她的。
西行寺再度用了一個不是很光彩的手段,迂迴達到了這個目的:他故意製造了一次假的產品測試失火,先讓神狩「眼見為憑」,然後她自己去調查,就挖出了測試報告作假的真相。你給她看到的測試是假的,但她去挖出來的東西是真的;為了要得到真相,你得要先給她看到假象。這就是你混世必備的一點小伎倆,而這跟前面道歉止血的藝術大同小異:你調查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挖出真相,其他的都不重要。
當你做完全面的情報搜集,把所有事態都掌握在手上,並且進行過各種可能的沙盤推演之後,最後就要進行危機處理裡頭最簡單,但也是最艱難的一步:停損,無論你有多麼不甘心。對神狩而言,要她為不是自己犯下的錯誤賠罪負責,辭去努力打拼多年掙來的職位,你可以體會她的心有不甘,因為我想我們多多少少都有過幾次這種經驗;但只要你冷靜理性地想個兩分鐘,理解到如果你不這樣做,所有你即將失去的照樣守不住,還得賠上你不能失去的,你就會知道自己當下最好的選擇是什麼,無論那個選擇看起來有多麼爛。戶田惠梨香在道歉記者會上,要說出自己會辭職以示負責前,停頓的那幾秒鐘,滿滿的都是戲啊——每一個曾經經歷過那充滿內心掙扎的那幾秒鐘的人,都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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