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Mulder ，但是我警告你，這裡頭裝的如果是猴子尿，你就自己查吧！」結果裝在這個錐形瓶裡頭的，竟然是 The X-Files 這個陰謀論神話的所有具體元素——從此外星人不再是深夜窗外陡現的強光，違反地心引力的漂浮人體，或是你想要相信都不知道從何信起的綁架故事，而是具有六對鹼基的地外 DNA ，泡在水槽裡的全裸混種男性，一扎針就會放出燒灼毒氣的綠色血液。噢，當然不能漏掉裝在液態氮保存罐裡的小綠人，雖然在攝氏零下 195.79 度底下，你著實看不出他原本到底有多「綠」。
我一直在想過了好幾年以後，每當你想起 The X-Files 這些畫唬爛的「神話」故事，為什麼印象最鮮明的，總是這個讓人不禁要想 Erlenmeyer 該怎麼唸的錐形瓶，畢竟我打從第一天開始，就很懶得去想「到底要相信哪一個謊言」。不過 "The Erlenmeyer Flask" 卻是一個在情感上給予觀眾極大衝擊的故事，這點可以在 Chris Carter 把片頭行禮如儀的格言「 The Truth Is Out There 」，悄悄換成了「 Trust No One 」窺見一二——這個提綱挈領的小把戲，點出了這個故事真正的重點，並不在於 Mulder 到底看到了什麼眾裡尋他千百度的證據，而是那個「管你是誰都可以犧牲」的政府陰謀。 Deep Throat 在沒人想得到的時候，被政府的鷹犬行刑式處決，那一刻實在是太過駭人——我們都知道政府無恥無下限，但是像 Deep Throat 這麼大咖的角色，他們竟然說殺就殺不眨一下眼。直到這一刻你才真正驚覺，自己是在跟什麼樣的人物打交道。
在 Mulder 日後那幾個政府內部的線人裡， Deep Throat 最具有「古典」的氣質。他雖然經常拐彎抹角地「配給」真相給 Mulder ，大篇文章被人家嫌說是「 Obi-wan Kenobi 的廢話」，但他真的很有一種討人厭師父的味道。他會大剌剌走進前一個晚上還擺著鐵證如山，隔天就完全淨空的庫房，給死抱著 Rosewell 事件當聖杯的 Mulder 當面嘲諷，「那只是個煙幕彈，我們有半打以上更漂亮的救援行動」，你懂個屁；他面對不願接受交易安排的 Scully ，會告訴她那些人在 1987 年，給南方州的鄉下小孩施打變種疫苗，「那就是你要打交道的對象」，你太嫩了。沒有人喜歡當 Anakin Skywalker ，但知道的事情比幹員們多太多的 Deep Throat ，卻是他們尋找真相路上的一盞明燈；然後在那逆光昏暗，彷彿 Scully 最愛的《大法師》 (The Exorcist) 電影海報的夜色橋上，他們的明燈熄滅了。 Jerry Hardin 掙扎地在嚥氣前，吐出「別相信任何人」這幾個字的演技，儼然成為他的金字招牌。
睡不著的 Scully 接到 Mulder 的電話，告訴她Ｘ檔案被關閉了，他們被分派到不同部門；下一個鏡頭，癌人把回收的「物證」又收到五角大廈不見天日的倉庫裡，鎖門走人。 "The Erlenmeyer Flask" 的片尾，就在刻意跟 "Pilot" 首尾呼應，我懷疑根本就是把以前的鏡頭拿來重播一遍的安排下，黯然地結束了第一季。後來這些政府的黑手，幹得更粗暴、更赤裸、更加地毫無忌憚，但是那股「那些人可以為所欲為」的脅迫感，卻反而不及這隱隱約約，諱莫如深的鋪陳。 "The Erlenmeyer Flask" 就是這麼有味道的 The X-Files 神話故事，而我經常會想如果故事就停在這裡，會不會更雋永一點。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