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5月5日 星期四

天宇布袋戲《天宇論皇》

《天宇論皇》劇照

做為系列布袋戲邁入穩定期的第四個作品,《天宇論皇》在整體製作水準上,跟前三個系列沒有明顯的區別;不過劇組在系列快結束時,嘗試了一些不太一樣的拍攝手法,像是無配樂對白,類似電影手法的一秒蒙太奇剪接,甚至還出了幾次外景。這些變化在後來的系列中幾乎都沒有看到,顯然是試了幾次覺得效果不好,就沒有沿用下去,回歸到布袋戲以強化視覺效果來提升製作水準的老路。我也不能說放棄這些嘗試可惜,因為看起來真的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布袋戲就是要在棚子裡的假山假水鬧個鑼鼓喧天,跑到荒郊野外搞什麼此時無聲勝有聲,我不如去看歐洲電影還比較文青,不過這畢竟顯露出劇組求新求變的企圖。嘗試沒成功,但值得肯定。

如果說《天宇殺機》對於天宇布袋戲的最大貢獻,是把這個架空宇宙的世界觀確定下來,那麼《天宇論皇》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把這個世界觀落實在非常具體的框架裡。邁入第四個系列的《天宇論皇》,確定了一個系列 30 集的體裁,這個被後續系列沿用的劇集長度,相當程度地決定了故事鋪陳的節奏。天宇的時間尺度也從這時候開始,放大到以百年做為基本單位,超出凡人的時空限制,讓各種畫唬爛有了似乎合情合理的發展空間。天宇有別於其他家的布袋戲,世代交替極為快速的特色,更是在《天宇論皇》表露無疑——在殺機時期風光十足的三聖三尊,五皇一出場就相形失色,但就連做為劇集名稱主角的五皇,到了系列快結束時也開始落漆。江湖真的很難混,在天宇的世界裡,能夠撐過 30 集不掉行情,就是英雄好漢一條。 :-p

對於影視作品來說, 30 個小時是相當充足的篇幅,它可以完整地說好一個故事,但說不好的話也會變得落落長。第一次進行長篇集製作的《天宇論皇》,前半段鋪陳五皇陸續登場,節奏略嫌鬆散;試著走傳統戲劇的細膩情感描繪風,很多時候也令人有些許不耐。不過我認為這個劇本冒著把節奏拖慢的風險,試圖描繪出「情」這個主題的各種面向:吊頭溝的親子情,古皇朝的師徒情,後天九龍的兄弟情,固然是動人的感情,斷日坳的人性考驗,天后的嗔癡恨,魔蛇至尊的兄弟相殘,又何嘗不是一堆爛感情?人的情感這個主題,說實在並不是我看布袋戲的主要誘因,但我們還是得看這個幾乎人人都難以擺脫的糾葛,因為這就是台式的江湖味。(茶)

既然劇名叫《天宇論皇》,那就來論一論名義上的主角五皇吧!五皇表面上是接受天宇共主真佛招安,維護世界秩序的公權力,實際上他們反映的是台灣社會的各種價值特色與行事作風。數理命皇象徵台灣無啥路用的司法力量,太陰地皇讓你看到漂白黑道骨子裡有多黑,八世古皇的軍事化組織只為一己野心服務,囂狂霸氣的鱗皇是誰都不服的個體戶;至於代表正道力量中流砥柱的天皇,卻是任由天下大勢亂成一團,整整缺席了 29 集,千呼萬喚始出來幾秒鐘。千道寒、烏心陀、人常老這些傳統的壞胚子,也沒有因為檯面上好像有人在維持秩序,一肚子壞水就有稍微的收斂;他們機關算盡的縱深甚至開始拉到十集之後,讓觀眾更能夠感受到壞人使計,無所不用其極的現實。

這個貌似在描繪台灣江湖「利字站在前,道義放兩邊」的戲路,到了劇集中期黑暗霸權時空長城出現之後,劇情急轉直上。或許是要為新登場的神秘組織塑造歷史縱深,前面三個系列的許多無頭公案與內幕秘辛,紛紛用壹週刊爆料的方式做個交代:今天說誰是時空派來臥底的奸細,明天爆出來當年某件轟動武林的大事是誰策劃的手筆,後天又扯出來誰也是時空派來臥底的奸細。這些驚爆內幕有些不痛不癢,有些牽強附會,有些甚至牛頭不對馬嘴,但它們畢竟成為了把時空長城這個有如泰山壓頂的強大組織,成功引進天宇的「麥高芬」 (MacGuffin) 。

只要想到就連公認為「天宇廢人」的小秘跟矮仔靈,曾幾何時竟然也有了被點名除殺的行情,一好漢也突然要跟一條龍清算天宇開天闢地的第一條江湖恩怨,你就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天宇論皇》到了後期,確實有意識地要把前面積累下來的爛帳做個梳理,把故事帶往新的方向。有些天宇迷把殺機跟論皇視為天宇布袋戲最精彩的一段,其來有自。

其他種類繁雜的點點:

  • 在《天宇殺機》後期走路有風,到處放話說要統喝武林的陰界七大先天,在《天宇論皇》開頭就被幾個後天小子打得死的死,殘的殘,股價跌得有夠兇。他們從此開啟了天宇「數字團隊」虛胖假強的先河——團隊人數愈多,之後愈是被人巴假的。
    (天宇論皇第 01 集)

  • 從愛三千回答文冠天的話裡,你會發現愛三千其實並沒有大家說的那麼壞,他修煉無竅之體,自保的成分居多,貪圖男色的興趣也遠高於對江湖的野心。反倒是道貌岸然,野心勃勃的千道寒,時時設計,處處害人,比愛三千壞多了。同性戀跟偽君子,到底誰更應該被撻伐?
    (天宇論皇第 05 集)
  • 「利字站在前,道義放兩邊。」
    「哈哈哈,形容得真傳神,烏心陀就是這種人。」
    (天宇論皇第 08 集)
  • 「你⋯⋯原來算萬年是你冒充的!」
    「偽裝太虛渡者算萬年,也需要一點本事不是嗎?」
    從此造天筆這傢伙再怎麼裝沒用,我們也不會信了。 XD
    (天宇論皇第 08 集)

  • 烏心陀幫千道寒做說客,希望愛三千能出庭做不在場證明。「哼!為何不自己來咧?」看到人家驚慌失措怕挨揍的模樣,「哦,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何不自己來咧?」同樣一句話,換個語氣,天壤之別啊! :-p
    (天宇論皇第 08 集)

  •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逍遙郎君那個槌哥,絕對想不到你會這麼大膽,還待在這裡。」燈下黑這個道理,我最初就是在小秘身上學到的,真的很好用。 ^_-
    (天宇論皇第 10 集)

  • 兩卷書的挑撥術,實在是爐火純青到夭壽:
    兩卷書:「你們兄妹何必這樣呢,其實二位在兩卷書的心中,各有份量。」
    愛三千:「哦?誰重誰輕呢?」
    兩卷書:「非要我說出不可嗎?⋯⋯主宰,你是兄長,應該讓渡小妹才對。」
    愛三千:「你的意思,是要我成全你們?」
    兩卷書:「兩卷書不敢享受齊人之福。」
    愛三千:「哼!叫我讓步,免想。」
    貓姬:(納悶)「什麼話不能當面講呢?⋯⋯兩卷書,大哥對你說什麼?」
    兩卷書:「他說,凡是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別想得到。」
    貓姬:「那你的選擇呢?」
    兩卷書:「我...當然選擇你。(愛三千翻臉動手)主宰住手!主宰住手!我陪伴你就是。」
    (天宇論皇第 11 集)

  • 同場加映兩卷書的拍賣官抬價本事:
    愛三千:「小妹,你要知道兩卷書與我,曾經有一段美麗的過去。」
    貓姬:「哈哈哈,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
    愛三千:「兩卷書,你是珍惜過去,或是現在呢?」
    兩卷書:「你們兄妹這樣,真使我為難啊!」
    貓姬:「兄長,兩卷書方才已經表示內心的選擇,你自己也非常的清楚。」
    愛三千:「在你貓門,他還有什麼選擇呢?」
    貓姬:「好,既然兄長這樣講法,那就讓兩卷書親口說出,看他選誰。」
    兩卷書:「這嘛⋯⋯(為難狀)」
    愛三千:「別怕,不在貓門,我們也可以另找他地,再築愛巢啊!」
    兩卷書:「這⋯⋯(猶豫狀)」
    貓姬:「想清楚,放觀天下,有哪一派門能與我貓門相比呢?」
    兩卷書:「那我就⋯⋯(搖擺狀)」
    愛三千:「兩卷書,除了無竅之體,誰能給你安全感呢?」
    兩卷書:「無竅之體,那我⋯⋯(搖擺狀)」
    貓姬:「大哥,你太過份了!」
    愛三千:「住口!貓門盡是男人,你又何必獨鐘兩卷書呢?」
    (天宇論皇第 12 集)

  • 千道寒跟四海乞顛戰鬥,把他的手臂震斷,是天宇布袋戲迄今最血腥的畫面——四海乞顛兩條血淋淋的手臂,就這樣吊在千道寒的脖子上晃啊晃的,讓人看得心發毛。天宇塑造該死的反派,有他的一套。
    (天宇論皇第 12 集)
  • 「衛天劂的出現可以保證天宇的和平嗎?」
    「不能。」
    「那是糾紛的禍首囉?」
    「兩卷書此刻也不敢下斷言。」
    「希望不是禍端之源。」
    天下事總是如此,好康的嚨無,烙賽的保證烙賽。
    (天宇論皇第 14 集)

  • 六手魔像的中文造詣,以及即時口譯的藝術:
    六手魔像:「八世古皇今日來到斷日坳,真是四壁生煙。」
    鐵衛十口:「魔像,是四壁成灰。」
    六手魔像:「不學無術,成灰不就洞壁全倒了。」
    八世古皇:「由此可見,你只是隻自大的蠻牛,並不是智猛雙備的獅子。」
    六手魔像:「鐵衛十口,他現在在講什麼?」
    鐵衛十口:「他說你是一隻大牛,不是在流鼻涕的小獅子。」
    六手魔像:「哦,打傷你的徒弟有差喔!」
    八世古皇:「速速歸還吸元石磨!」
    六手魔像:「咦,奈誒阿捏?」
    鐵衛十口:「哼,腳踏斷日坳,你憑什麼大小聲?」
    八世古皇:「井底之蛙怎識乾坤。」(發招打傷鐵衛十口)
    六手魔像:「鐵衛十口,他現在這句,是什麼意思啊?」
    鐵衛十口:「⋯⋯他說我吐血,你同樣要吐血⋯⋯」
    (天宇論皇第 25 集)

  • 小秘碰上人家來殺人奪信,照慣例挑撥二虎相爭,「你們兩個先打一架,誰打贏我就給誰。」這招通常都有效,可惜今天這兩個人不吃這套,「誰先殺了藏神秘,誰就是得主。」「可以。」 XD
    (天宇論皇第 26 集)

  • 不分青紅皂白,一口咬定兩卷書是時空間細的「真佛」,雖然是當時天宇名義上的總統,但實在讓人很難欣賞他的作風。他嘴上那套老是要求別人的空泛佛法,六手魔像聽了就煩,其實我也這麼覺得。所以當我看到六手不分青紅皂白,直接要跟真佛開幹時,我完全跟個鄉民一樣,在電視機前大聲叫好。
    「我六手魔像,最討厭你這種龜龜毛毛,不敢以真面目見人的角色。」
    「魔像,你自己以前不也這樣。」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時代不同了。」
    咦,說得好像很有道理耶!
    (天宇論皇第 29 集)

  • 被愛三千極招打中,身體斷成兩截的血指老人,擠下了四海乞顛被折斷的雙臂,成為天宇布袋戲新的血腥 No.1 畫面。不過他這麼火大也可以理解,因為兩卷書一整個系列都在散佈「血手八齊破無竅」,是要四個人聯手的謠言,讓他從頭到尾都搞錯針對方向。

    兩卷書為了讓這個謠言看起來夠逼真,還真的下場去操作了好幾次血手圍毆愛三千。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如果你要讓人相信你的鬼扯淡,你就要有誠意,把鬼扯淡當成真的來應對。(然後如果你是血指老人,要不要為這鬼扯淡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值得好好思量。我是不幹的啦!)
    (天宇論皇第 30 集)
(最後修訂日期: 2017.0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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