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27日 星期五

胃痛是一種文青病——電影《秒速5公分》(秒速5センチメートル) (2007)

《秒速5公分》劇照

「秒速五公分是櫻花瓣墜落的速度,亦是比擬青春轉瞬即逝的本質。」我在某個地方看到這句言簡意賅的破題句,覺得拿來當個引子也不錯,但它好像說得太簡單了,無法傳遞這部致鬱神作的精髓,以及為什麼你會對於主角那憂鬱文青的眼神,有一股濃濃的熟稔,或是淡淡的厭膩。

我在看這三個短篇故事的第一話〈櫻花抄〉時,始終處在一種必須稍微按捺浮躁情緒的心理狀態——那個鉅細靡遺的XX線站名,是新海誠某次電車嚴重誤點的聊賴奇想嗎?兩個國中生是瓊瑤看太多嗎,因為搬家必須分離也可以演得如此糾結?都要見面了卻各自準備了一封信,然後還沒見著人就掏出來被風吹走,那一臉悲愴又是哪齣?我可以理解他們情竇初開的依戀,但是不到兩分鐘的獨白鋪陳就要你感同身受,似乎有點強人所難,反而是怎麼看都像是中二病發,扮家家酒演悲戀劇。

這種出戲感到了第二話〈太空人〉才逐漸淡去。新海誠透過一個塑造完整,單戀主人翁的女配角,扎扎實實地帶出那個在第一話裡只能言傳,不可意會的主題:距離的殘酷。物理的距離很殘酷,再濃郁的感情也抵不過生活沒了交集的消磨,只剩下談論天氣的虛應故事;但是比起物理的距離,心理的距離更是殘酷,無論是在轉角處躊躇不前的等待,一起騎機車喝一樣的飲料就感到幸福的女兒心事,看著對方打著其實沒有收件人的簡訊卻十足在意,抑或那句揪心指數爆表的「拜託你⋯⋯別再對我這麼溫柔了⋯⋯」為什麼貴樹把信搞丟了不提,明里準備了信也沒拿出來,花苗下定了決心卻終究沒有告白?只有曾經身處在那個對別人有情感需求,自己卻沒有籌碼的位置的人,才能夠體會那份既無能為力,又怕連承擔失望的力氣都沒有,所以乾脆連嘗試都放棄的心情。

這就是在第一話裡讓人們相聚一刻的電車,到了第三話〈秒速5公分〉卻成了使人們分隔不得見的魔鬼,為什麼令人那麼胃痛的現實:人生到了某個點,你總得把過去放下,繼續往前走。人生的胃痛不是站在鐵道這一側望穿秋水,而是人家都已經往前走了,你還在原地守著抱柱之信——世界不停地轉動,只有你駐足不前。過往雲煙再怎麼美好,過去的就是過去了,尋找任何形式的替代品,註定要失敗;還不如把回憶封存起來,收藏在不是要搬家絕對不會翻出來的鐵盒底層,去跟另一個人過生活,因為任何彌足珍貴的美好,都不會再來第二次。

這就是建立新海誠致鬱系動畫文青大師地位的《秒速5公分》。能夠把令人胃痛的現實刻畫得這麼走心,說實在蠻厲害的,只是我還是比較喜歡《言葉之庭》(言の葉の庭)的寓意:雖然人生很多時候,你不得不放下過去向前行,但偶爾你也可以把那份刻骨銘心的美好整合到未來裡,把它打造成你想要的形狀。《秒速5公分》的戀愛是標準的「孤悲」,真正用上這個典故的《言葉之庭》,反而給你另一個選擇——一個超越人生某種既定的格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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