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對於星座最初的認識，是跟我一樣從《聖鬥士星矢》這部作品開始的？又有多少人因為代表自己星座的黃金聖鬥士，是站在正義一方的美型男，從小開心到大的（巨蟹座的各位苦主表示：）？無論你小時候有沒有入過這個坑，《聖鬥士星矢》毫無疑問是掀起一個時代潮流的火紅大作。不過我之所以會回頭複習這麼古早的電視動畫，都得怪衛視中文台的國語配音——你有聽過聖鬥士用國語大喊招式名稱嗎？那真的會讓人尷尬癌指數瞬間飆升，一點也不想承認你小時候放學趕著回家，追的就是這部卡通。由於精神上受到太大的衝擊，我只好去搞一套日語原配來清洗一下記憶，然後一個不小心唏哩呼嚕，從最初有如扮家家酒的〈銀河擂台賽篇〉，一路看到最新出品的 OVA 版〈冥王黑帝斯篇〉。噢噢噢這就是小時候黑歷史被翻出來的感覺嗎，有夠恥啊啊啊⋯⋯（掩面跑走）
雖然我沒辦法像班上那些小宇宙特別強大的男生那樣，如數家珍地背出每一名聖鬥士的絕招（還好沒辦法，不然 san 值又要掉一波），但這樣一路伴著電視動畫看下來，自然也能看出這個作品的演進。比方說在經典的〈聖域十二宮篇〉之前的早期篇章，戰鬥著重於描繪拳腳格鬥，聖鬥士跟常人一樣被貓個幾拳也會見紅，把對手擊倒後要像街頭鬥毆那樣上去猛踹，聖衣彷彿是用保麗龍做的動不動就被打個粉碎。這種在豪洨之餘仍然意圖遵循物理定律的「微寫實」路線，偶爾會出現一兩場設計得還不錯的戰鬥橋段，危機感頗重的英仙座聖鬥士之戰便是一例；然而多半時候，我們得到的是拖台錢的免洗敵手，今天打掛這個，明天擺平那個，敵人那個自帶火焰特效的拳法叫啥名字，不是硬核的聖鬥士迷，大概率也是記不得的。電視動畫演到一半，甚至還出現了鋼鐵聖鬥士這種 kuso 鋼彈的莫名設定，令人莞爾兼尷尬；暗黑聖鬥士原本也是個大作性格黑暗面文章的好機會，但這幾個傢伙除了長相與本尊酷似以外，既沒有平行宇宙的邪惡雙子味道，實力更是雜魚等級的，白白浪費了好材料。
早期的《聖鬥士星矢》在戰鬥之間，還會穿插一些輕鬆詼諧的文戲，賣弄青澀少年的風花雪月。這種重視人物刻畫的製作方向，一般來說是我比較偏好的，但這顯然不是作者車田正美的強項，於是觀眾被硬塞了各種想要討好少女漫取向，但是畫虎不成反類犬的老梗。電視動畫裡頭唯一有意義的鋪排，是漫畫原作裡頭沒有，沙織跟星矢跌落山崖送做堆的劇情——誰也想不到這天外飛來的一筆，竟然成了把聖鬥士守護女神的熱血故事，轉化成無數同人後宮漫本本的源頭⋯⋯呃，還是只有我想不到這發展？ @_@
無論是尚不脫拳腳格鬥的戰鬥風格，抑或是半吊子的生活感文戲，這些不太成熟的老梗元素，在《聖鬥士星矢》演進的過程中，隨著揚起的聖衣粉塵逐漸淡化，代之以這個作品特有的無理熱血風格。這個風格是在〈聖域十二宮篇〉確立下來，也因此奠定了這個篇章作為《聖鬥士星矢》代表作的經典地位。〈聖域十二宮篇〉每一宮的戰鬥，無論是氛圍塑造、節奏掌控、角色刻畫、劇情轉折，全都鋪排得既豐富又別出心裁，而且奇怪的是設定分明更豪洨了，卻有種莫名的合理性。即使是被稱為「五小強」的主角群，在戰敗倒地時總是有女神雅典娜呼喚加持，但這多半時候還是不足以讓他們在實質意義上，打敗實力頂天的黃金聖鬥士；他們之所以能夠通關，幾乎都是對手受到感召而放水給過，既沒有太過誇張地顛覆既有的實力強弱設定，也維護了黃金聖鬥士應有的位階感，是《聖鬥士星矢》整部作品少數堪稱設定嚴謹的部分。
漫畫原作裡頭沒有，電視動畫原創的〈北歐亞斯格特篇〉，雖然不若〈聖域十二宮篇〉那麼具有代表性，但是它一反電視動畫原創經常偏離原作風格的走味慣例，有著比漫畫原作更加飽滿的人物刻畫，更為細膩的故事鋪排，是我特別鍾愛的一個篇章。北歐神鬥士既不是初期那些被派來踢館，毫無個性的教皇爪牙打手，也不像高高在上的黃金聖鬥士，喜歡跟被他們打到仆街的你討論戰鬥哲學，而是各有各的背景故事與戰鬥動機——有的為報知遇之恩，有的是想自我證明，有的為愛人而戰，有的為榮耀而鬥，當然也有為一己之私的陰謀份子。「反派講古」雖然會拖長戰鬥的節奏，卻大大增添了角色厚度，戰鬥也因此不再只是正義必勝的過場公式，而是兩個有血有淚的人類，為了實現夢想或守護重要的人，賭上自己的生命在戰鬥。雖然戰鬥的結局沒有懸念，然而這是《聖鬥士星矢》少部分在戰鬥落幕時，你會為落敗殞落的對手感到慨嘆的難得時刻——一種你在後續的正宗〈海皇波塞冬篇〉，那些披著光鮮亮麗有如黃金般耀眼，卻像在搞笑似的海鬥士身上，幾乎一丁點都找不到的醍醐味。
由於後來漫畫人氣下滑，〈冥王黑帝斯篇〉就沒有繼續動畫化，事隔 13 年後才在星矢迷千呼萬喚之下，以 OVA 形式進行動畫製作。二十一世紀的動畫技術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冥王黑帝斯篇〉作畫有著令人歎為觀止的華麗唯美，那流暢的線條、柔順的光暈、俐落的運鏡，把你以為早就隨著青春年少封存起來的熱血小宇宙，一把點燃了起來。雖然〈冥王黑帝斯篇〉的劇情確實有些脫節的漏洞，不過相較於前面幾個篇章的限時單線通關模式，〈冥王黑帝斯篇〉多線發展的複數劇情架構，勇於突破千篇一律的既有路數，我覺得即便敘事偶爾略嫌混亂，體感倒是頗有新意——黃金聖鬥士大亂鬥，五小強跟在大哥後頭撿尾刀，女神先行直搗黃龍，這些劇情都跳脫了既有格式，令人耳目一新。
《聖鬥士星矢》這部作品，與其說「長青」，我覺得「不死」是更精確的描述——它雖然還在陸續推出新作，不過新瓶裝舊酒，本質上始終是不斷翻炒著那鍋名為「燃燒小宇宙」的熱血冷飯。做為故事的骨幹，所有的戰鬥千篇一律，幾乎總是套用一盆燃燒小宇宙的熱血潑下去，主角們就從仆街狀態直接爬起來 KO 對手的萬用公式；這不但大大減低了這個作品的耐看度，也讓每個喜愛這個作品的人，多多少少帶著點羞於承認的靦腆，也不太敢端出踩捧的高姿態跟別人傳教。然而它畢竟是歷久不衰地，存活了遠超過一般作品的生命週期，我不禁要想這是否是因為，即使它熱血得很無腦，但它跟我們內心深處，想要相信某種既簡單又純粹的信念企盼有關——女神、小宇宙、死纏爛打，光靠這些就能守護愛與正義，我當然沒那麼天真，但我還真想要這麼相信著。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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