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熬過劇情稀薄,節奏拖沓的《天宇殘珠》,天宇布袋戲的下一個系列《天宇戰印》,開局有著同樣令人心中暗呼不妙的無厘頭。對付魔頭山川之父的靈胎大戰好不容易成局,夢雨涵又在緊要關頭亂跑,主持圍局的兩卷書跟著她跑掉是哪齣?追上了人在郊外散步閒聊是怎樣?然後竟然就這樣直接回家泡茶讀書,過著小倆口歲月靜好的家居生活,完全忘了還有一個被丟下的除魔戰局是在哈囉?!如此奇葩的戲劇鋪排看得我驚呆了,甚至曾經一度考慮是否要棄追這個貌似放飛自我的劇集。不過《天宇戰印》的製作素質,相較於前作有顯著提升,木偶雕刻往美型化靠攏,操偶細節更為講究,運鏡拍攝類比電影手法,就連 key 板特效也愈見精緻,已經完全擺脫把廟口戲棚搬上電視的陳舊感。幸虧有這佛要金裝人要衣裝的外相,我多耐受了一段時間,撐過了劇情漸入佳境之前的低谷。《天宇戰印》有著天宇布袋戲平均以上的整體水準,並且為天宇的第二波劇集高峰,做好了扎實的鋪底工作。
《天宇戰印》前半段的戲劇主軸,放在過往很容易跟天宇大勢脫節,流於鬥氣爭鋒的刀客劍者對決。然而這場以一座高懸於頂,美不勝收的雙十水晶輪,以及藏在裡頭的「號令天下之祕法」,誘得天下刀客劍者殺個血流成河的「刀劍鑒首大會」,卻揉雜了一段滅族之恨的恩怨仇殺,在手上沒有籌碼也想入局的路人縱橫串連之下,建構出一齣小有意思的迷你劇場。隨著劇情推衍,觀眾發現這場所謂刀劍界的百年盛會賽事,不過是兩位裁判意圖收集天下刀劍利器,做為開鎖鑰匙取寶自肥的詐騙盤;而他們苦心孤詣開盤行騙,心心念念想要侵吞的祕法,則是另一個比他們更高端的野心家早早排佈,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陰謀局。全盤真相披露的那一刻,你我應該都是錯愕之餘不禁慨嘆,然而天下事不往往皆是如此嗎?美好的許諾總是誘得世人熙熙攘攘皆為利來,但那幾乎總是虛假的幻覺,圓的只有陰謀家的切身利益。
這位排策周密深遠,把所有人擺弄於鼓掌之間的野心家,是在《天宇殘珠》開始活躍的新組織,吸收天地人三老智慧的影子帝國策略軍師三裁公(怎麼吸收的沒有交代,總之三老就這麼死了,有點細思極恐的感覺)。天宇布袋戲在現出真身木偶之前,使用金光 key 板造勢的角色多不勝數,這些排場大多流於虛張聲勢,但是三裁公是個例外:他那張繪製簡約的單色外星人臉孔,每每伴隨著急促詭譎的氛圍配樂出場,然後用壓低音頻的變聲器聲線,好整以暇地排策發令,還未現面就自帶一股神祕莫測的威逼感。從幕後逐漸走向台前的三裁公,是天宇迄今最為霸氣十足的人物,他的對手離凡星主派遣部下想要趁弱圍殺,早就算計到的三裁公備下了大隊人馬反殺,手下被打得落花流水也面不改色,只要達到拖延時間的目的就行,冷酷的工具理性令人膽寒。他一手打造砍命瘋馬這台重型殺人兵器,更是天宇從未有過的終極殺將,平時放在軍火庫裡養精蓄銳,一旦有明確的任務目標就派出去砍人,摧枯拉朽的萬鈞鈍力在手卻能做到精準打擊,霸道中流露的王者氣息,又令人不得不心生佩服。
三裁公的強大氣場,不是只靠 key 板特效堆砌起來的。三裁公的陰謀排設總是縝密周詳,需要培育一名練就極寒之招「一夜霜三尺」的殺手,光是把寒霜祕笈詐騙到手猶嫌不足,還煞費周章地安排一批臨演,圍繞著苦主冷夜伯爵上演一齣通俗煽情戲碼,誘騙他手把手調教培訓,事成之後過河拆橋的速度令人心寒。三裁公的用智風格也跟傳統天宇智者迥然不同,排策經常是多層堆疊,明面上有個目的,實則往往別有用意;他派手下去破壞千少一的重生花圃,任誰都會覺得這是阻撓強敵復活的操作,殊不知他真正在針對的是兩卷書,誘他出手護盤,蒐集殘留紅雲之氣,然後做一個假紅雲招搖撞騙,攪得天宇雞飛狗跳,「哪有活人不應付,先應付死人的?」三裁公最拿手的是攻心之術,用一串凡軍這個「前男友」的祕密脅迫藍蝶娘,透過她間接操控他名義上的老闆貫天影;奪取到攸關真佛重生的最後一顆聖珠,他沒有按照常理操作直接毀掉,而是拿去跟兩卷書談條件,要他辦三件情何以堪的碎心苦事,就這麼把兩卷書活生生折騰到死。《天宇戰印》的三裁公,還沒有什麼機會展露他的絕世武學,然而光是這些令人咋舌的排策佈局,就足以塑造出令人折服的反派魅力。
《天宇戰印》的整體格局,在三裁公的間接操盤下鋪排開來,不過一個巴掌拍不響,好戲還得有對台。在系列開頭回歸天宇的兩卷書,是這個時期帶領天宇的主帥,雖然他跟三裁公鬥智往往落於被動,不過還算是有來有往,棋逢敵手。三裁公策動攻滅時空長城之戰,面對作困獸之鬥的山川之父,一批烏合之眾無人敢上前攖其鋒,最後假紅雲上前攻心,說得山川之父落寞喪志,再一掌把他打落山崖;詎料這假紅雲竟是真紅雲假扮的,我冒充你的冒充做我自己不方便做的事,實在是有夠會。被針對設計落髮失去原勁,兩卷書將計就計,落髮落在千少一的重生花圃,廢物利用助他復活;然後跑去渡天台等死,要死就死在大戶人家門口,逼迫當紅天外奇人銀河行再怎麼想當不沾鍋,也不得不多多少少插手管起江湖事,為風雨飄搖的天宇找到駛過新時代的一把手。《天宇戰印》就在兩卷書(又一次)下台一鞠躬,銀河行跟三裁公兩巨頭同步現身接棒的當口,為天宇的二期新時代揭開了序幕。什麼,你說還有六大罪人一一出道,要逼殺真佛這條主線?他們誰是腦門沒有被貫入如來舍利子的內奸,你真的在乎這無關痛癢的真相嗎?(攤手)
==== 其他不成文章的點點 ====
- 也算是威風了整整兩個系列,不可一世的時空長城,就這麼被三裁公安排了一批雜牌軍消滅了,滿城殺星不要錢似地被打飛落地,延續貓門跟紅粉聯盟優良的落價傳統。不過山川之父與魔空同生死共患難的主僕之情,竟然能夠鋪排得讓人有點小感動,倒是蠻難得的。
(天宇戰印第 13 集) - 三裁公說起世軍盟的來歷,翻出一段《天宇論皇》時代的古早歷史:當年十三儒俠把六手魔像關在禁魔石城,禁魔石城就是世軍盟蓋的,造天筆拜託世軍盟主出借充當監牢,世軍盟主不但應允,還指派武尺軍、昇陽軍、一串凡軍三人擔任獄卒。有一天八爪鱆為了三教魔蛋,答應千道寒放出六手魔像,而千道寒的用意是在十三懸案,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哇靠編劇哪來的心血來潮,考古題翻到台灣光復前。 囧
(天宇戰印第 17 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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