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收看日劇,緯來日本台是最方便的主要管道,他們的字幕翻譯既到位又接地氣,太過 local 的用法還很貼心地加上譯注,極大幅度地減輕觀眾跨越文化藩籬的收視負擔。但這並不包括他們堪比電影片商的劇名翻譯邏輯——好啦我承認《螢之光》或《小螢的青春》好像也沒有說明什麼,但是《魚干女又怎樣》這麼俗白的翻譯不嫌太粗暴嗎,誰知道這是少女漫啦⋯⋯
「魚干女又怎樣」這個譯名最大的問題,在於它抓錯了中心思想——這部少女漫最關心的,並不是魚干女追求懶散閒適的生活姿態,對於世俗異樣眼光的自我辯駁,而是即便是對戀愛提不起勁的魚干女,該屬於她的真愛依然不會跑掉。跟她同住的部囧(日語「部長」的諧音)對於家中蕪雜蔓生的魚干現象頗有微詞,呆宮(部囧給女主角雨宮取的綽號)對於魚干與愛情難以兼得的兩難也不時感到困擾,但是少女漫才不會讓不修邊幅這種枝微末節的小事,妨礙真命天子降臨她的幸福人生咧!再說有這麼個三徑就荒,松菊猶存的一方天地,自得其樂又有什麼不好?「呆宮努力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就會專注在那件事情上面,回到家放鬆了就會把家裡弄得很亂;但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能夠隔天又充滿動力地出門工作。家裡的魚干現象,就是她在外頭很努力的證明。」部囧的觀察與評論相當切中要旨,同時也把魚干女疏於打理自己的怠惰除罪化。
雖然《小螢的青春》(既然我們把魚干這件事拋諸腦後了,那麼譯名也就可以回歸原著了吧)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少女漫,不過它對於戀愛這檔事,也有它中肯深刻的見解。那個自帶淡淡腐味的部囧同事,對呆宮的愛情有著精闢的評論:她不是真的愛上手嶋,只是愛上戀愛的感覺。部囧也有他自身經驗的實在話:即使還有愛情,還是有很多事情是無法克服的。《小螢的青春》甚至沒有吹捧獲得王子青睞的呆宮,反而是讚揚在愛情競爭中落敗,後來決定接受好人同事感情的女配角優華的愛情邏輯:跟他在一起雖然沒有臉紅心跳的感覺,但就算在他面前表現不好也沒關係。少女漫脫離現實的鋪排經常讓我翻白眼,不過《小螢的青春》似乎是個清新的例外。
我曾經站在漫畫店裡翻閱過《小螢的青春》的原著漫畫,當時並不覺得有多麼吸引人,不過電視劇卻有營造出讓人想要追劇的魅力,是一部成功的改編作品。主演綾瀨遙的個人魅力當居首功,她那些重現漫畫描繪的無厘頭動作表情,不但活靈活現天真爛漫,更難得的是從來不會浮誇到令人厭膩;配角群也是男的俊女的美,除了一個讓人很想揪著領口搖晃,賞個兩巴掌的頹廢美型男二以外,基本人設都是友善討喜的。很多人說綾瀨遙跟藤木直人的演出很犧牲形象,我覺得那是好演員的本分,不是值得特地拉出來讚許的事情;不過他們把少女漫角色溢滿的情緒,表現得鮮明清晰又恰到好處,倒是值得欣賞佩服。在客廳翻箱倒櫃尋找「有點努力的小螢」,或是犧牲形象扮成「魚干男」讓小螢看到崩潰,壞嘴指數高到欠揍的部囧,同時也是把家裡留給人家約會,然後回家默默收拾兩人留下的杯盤,灑掃清理客廳的茶几後,坐下來靜靜掏出老婆寄來的離婚協議書簽名蓋章,好人卡收好收滿的部囧。我喜歡這種至少兩個層面的人物刻畫。我當然也喜歡這樣壞嘴跟好心並存的部囧。
要用《小螢的青春》的少女漫邏輯作為愛情指引,當然是不切實際的白日夢,不過倘若把它當成是職場愛情的輕喜劇,那份溫馨與歡樂兼具的愉悅,倒是相當具有感染力。那種開懷感就像是呆宮下班之後,坐在日式庭院的緣廊,灌下一大口工商服務到我都想去買個一手的三得利啤酒,一股沁涼通透脾胃;既沒有故作姿態的性別緊張,也沒有亂點鴛鴦的風花雪月。一個在笨拙撒嬌的「部囧~~~!」以及無奈惱怒的「アホみや!~~~」喊聲中度過的夏天,似乎也挺好的呢!(灌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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