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驚怖的濫觴——我玩《惡靈古堡1》 (Biohazard) (1996)

這是個美麗的錯誤（你確定你要用這個形容詞來談論殭屍遊戲嗎？）。我哥買錯了東西，只好貼錢換回一盒《惡靈古堡3》 (Biohazard 3) ，贈品是三代配樂專輯、吉兒全身年曆、或一代遊戲三選一。我懷疑我沒有選第二個，單純只是因為房間沒地方擺。

我就這麼陰錯陽差地玩到了這個開啓打殭屍遊戲先河的始祖，而我剛開始玩的第一個小時，不禁覺得有點納悶：這畫面有點破爛，怪物種類略嫌單薄，真人開場影片拍得有夠Ｂ級片，配音水準比我高中參加話劇比賽高那麼一點點的遊戲，當年是怎麼狂賣百萬套的， PlayStation 缺遊戲缺成這個樣子啊？

沒錯，《惡靈古堡1》有一些不算小的缺點，但這好像一點也不影響你被這遊戲搞得心裡十五個吊桶七上八小，因為它還真是把「生存驚怖」 (survival horror) 的感覺做得有夠入味的。不，我說的不只是開場沒多久，蹲在地上吃你隊友吃得正開心的「天字第一號殭屍」，回眸一笑的經典嚇人鏡頭，而是這遊戲真的會給你一種很難活下去，但又不甘願死得這麼沒有尊嚴的感覺。媽呀我不想死，我不想被醜男壓在地上活活咬死，不想被鐮刀怪一刀砍得身首異處，不想被做成吉兒三明治⋯⋯當你有各種難看的死法時，你會突然變得很有求生意志，不知道為什麼。 ^_-

Die easy, live hard

我們還是先來探討一下這個「生存驚怖」的效果是怎麼營造出來的。有限的彈藥奠定了你不能「殺出一條血路」的遊戲基調，即便是條幾槍就能打死的瘋狗，你都得思量後頭會不會就差這幾發子彈，而往往不得不選擇左支右絀，險象環生地閃過去。那些 boss 戰更是吃彈藥的大黑洞，一個不小心把前面東摳西攢存下來的家當全打光是常有的事，所以你又只能像個俗辣一樣，拼著被咬一口貓兩拳的，抓了一定要拿到手的東西就趕快跑。再加上背包空間有限，你不能把什麼東西全兜在身上，而可以讓你堆積物品的次元箱數目不多，故意讓你取用物品不太方便，每次離開倉庫前可得好好盤算，有沒有帶上夠你活下來的彈藥跟補品。這些設計都是刻意給你綁手綁腳，但是它們設計得相當合理（現實中可沒有金手指或乾坤混元袋這種寶貝），所以玩家也只能逆來順受。

《惡靈古堡1》的遊戲樂趣，基本上就是建構在這種夾縫裡求生存，如履薄冰的圍城感。我想玩家應該都曾經杜爛過那些固定視角的場景，經常害得你看不到怪物就在眼前，但是反正你平常也是這副有看沒有到，漫不經心過日子的德性，這樣的視角設計反而讓你更能體會怪物倏地冒出來的驚怖感。房間超多的豪宅也是，把空間割得這麼零碎當然是為了做成迷宮給你逛，不過把與現實不符的設計拋開不講，倒是造就了一種讓人提心弔膽的「開門危機」——你每次轉動門把進入一個未曾開啓過的房間，都不知道門後頭有什麼等著你。《惡靈古堡》這個系列聽說很嚇人，不知道是不是我碰到愈恐怖的事情愈鎮定，從頭到尾只被那兩隻無預警破窗而入的殭屍犬嚇到而已；但是看到 hunter 在狹窄的走道趴趴走，再瞧瞧自己所剩無幾的彈藥袋，那股絕望的感覺真是透到心坎裡去了。

這就是為什麼我覺得要真正體驗《惡靈古堡1》的魅力，一定要選 Chris 來玩。他不但拿不到 Jill 的榴彈槍（猜猜看設計小組拿什麼來代替爆裂彈、強酸彈跟火焰彈給 Chris 用？手槍子彈！你忍不住大聲抱怨人正真好），甚至拿到霰彈槍的時機都比 Jill 晚很多，所以當 Jill 看到有怪攔路就拿大根轟的時候， Chris 卻只能把一路上蒐集到的霰彈槍彈藥塞進次元箱裡，帶著手動手槍跟總是在見底邊緣的彈藥存量，跟殭屍玩打帶跑。那把沒啥路用的戰鬥小刀，在早期你得隨身帶著省子彈，偏偏 Chris 的包包還比 Jill 少兩格，加上這把小刀，能用的空間就更少了。等到他終於熬到霰彈槍入手，把小刀塞進次元箱裡積灰塵，沒多久 hunter 就遍佈整座豪宅，你先前有彈無槍打不出去的霰彈，一下子就跟你的薪水一樣花得所剩無幾。不這樣哪叫惡靈古堡呢⋯⋯

不入戲的演員

除去步步為營的心理體驗，《惡靈古堡1》主要的遊戲成份，放在所謂的解謎上面，不過單線式的謎題設計並不困難，道具沒有刻意藏到讓你找不著，使用的場所也很明顯，應該不用翻攻略也能愉快破關。號稱多線發展的遊戲架構，只是讓你決定一些小事，比方說中毒了怎麼取得血清，或是 boss 要怎麼打之類的，並不會影響到故事主線；但是有些小事影響卻很大，有幾個關鍵處你只要反應稍微遲鈍一點，或是做了錯誤的決定，代價就是害死你的隊友，最後只能隻身逃出這場夢靨。我不知道片尾動畫是一個、兩個，還是三個人坐在直升機上逃出來，對你有沒有很大的意義，我倒是覺得一點小疏忽後果就非常嚴重，不但相當有「生存驚怖」，還蠻有點啟示意味的。人生向來就是如此，在惡靈古堡的世界外也一樣⋯⋯

比起年代久遠的破舊畫面，我覺得人物劇情或許才是《惡靈古堡1》的弱項，雖然你很難確定這是不是配音太過校園話劇風的緣故。 :-p 無論你選擇玩 Jill 還是 Chris ，都有隊友會偶爾竄出來助你一臂之力，而那大概就是 Barry 的全部功能，根本是看 Jill 一個人在玩； Rebecca 跟 Chris 的互動就比較活絡，不過你還是搞不懂在這麼危機四伏的鬼地方，他們不結伴行動已經夠不合常理了，怎麼還有閒情逸致坐下來練琴。這種人與人之間互動脫離現實的感覺，使你玩完整個遊戲對他們還是沒什麼認識；相較之下，我對於他們找到的幾份手札日記裡，那些保證已經變成殭屍，也許就是一分鐘前試圖咬斷你脖子的可憐傢伙，他們生前最後的心情故事，還比較有同理心。 "Fever gone but itchy. Hungry and eat doggy food. Itchy Itchy Scott came. Ugly face so killed him. Tasty." 我每次睡太多，腦袋都會變成這樣。嗜睡讓你 T-virus 中毒。 XD

你如果把《惡靈古堡1》玩出三人全救的 good ending ，讀取存檔進度再重玩，就會拿到一把特殊鑰匙，可以打開原先上鎖的更衣間換裝。我不知道這對一般玩家來說能增加多少重玩性，不過我倒是為了那些我沒有選擇的路，把 Jill 跟 Chris 各自重玩了一遍——眼睜睜看著活潑可愛的 Rebecca 被斷頭是有點殘忍，但你總是要親眼看個一次，下次碰到這種生死關頭，你才知道要怎麼反應。噢，玩這種遊戲不就是為了訓練自己，事到臨頭處變不驚嗎？ :-p

（最後修訂日期： 2012.06.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