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25日 星期六

同感的反物質——電視劇筆記,《 Dr. 倫太郎》第 7 集

《 Dr. 倫太郎》劇照

我們經常說要有耐心,要有耐心,但我們真的知道耐心是什麼意思嗎?耐心是你得蹲在地上五分四十秒,一邊把人家用平假名拼出來的音節,一個一個聽進去抄下來,一邊想辦法維繫自己的精神,不會像破掉的水球一樣整個渙散掉——不是這樣來一次就好,而是每天每晚都得這樣折騰個好幾回,連續搞上個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你每天蹲馬桶都不一定五分四十秒搞得定了,但是你聽人家拼音不到三分鐘,就忍不住開始想按快轉鍵。

我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耐心,除了對待自己的肛門以外。

這一集裡頭有兩個特別討厭的角色:從不聽病人說話,卻想把特殊小孩塞到機器裡研究個透徹的技術分析醫生,以及看到藝妓病人跑來家裡就不爽,只想叫她滾蛋別再來煩她哥的妹妹。他們討厭的地方我想不用多做解釋,但你若站在他們的立場想想,這些討人厭的舉措卻是理所當然。看到奇貨可居的研究對象,技術分析醫生當然會想從他身上挖出不世出的奧秘。小朋友的心情?老子沒耐心跟他磨菇,打一針鎮靜劑不就搞定了,反正別人家的小孩死不完。見到有問題又不討喜的女人三天兩頭往家裡跑,做妹妹的當然想把閒雜人等攆走,神正御姊準嫂子都沒份了,哪輪得到你來黏皮糖。病人的心情?老娘沒耐心跟她好說歹說,直接讓她死心不就得了,反正別人家的女兒死不完。

他們這樣對待人當然是不應該,然而我卻覺得我可以某種程度體諒他們,因為我們對待那些非親非故的人,很多時候恐怕也沒有比他們好到哪裡去。人就是這樣,說穿了就是親疏有別——我們打從心裡在乎的,只有自己跟少數幾個跟自己關係匪淺的人,其他人的死活好壞,我們其實不怎麼放在心上。你看技術分析醫生被倫太郎義正詞嚴訓斥了一頓,自知理虧卻還是再三跑去煩小朋友的媽媽要她答應,你看倫太郎的妹妹後來發現明良是被邀請來家裡參加聚會的,自知誤會卻還是不動聲色裝沒這事,你就知道他們真的不怎麼在乎別人有多受傷,反正自己又不會痛。

《 Dr. 倫太郎》確實是一部很特殊的電視劇,它今天一方面很平實地呈現人們對於不相干的人的漠不關心,一方面也很平實地描繪母子天性的無怨無悔。內田有紀飾演的母親角色,從頭到尾沒有表現得哪裡特別偉大,她很坦白地說她直到現在,還是有很多時候搞不懂小朋友在想什麼。但她從來沒有對小朋友失去過她的耐心,一分一秒都沒有。沒有愛心,耐心出不來;沒有耐心,愛心也出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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