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之所以會對 Charlie Munger 這個人感興趣，當然都是因為他的錢，還有那個比他更有錢的巴菲特對他的推崇備至。不過這本厚度整整三公分，一般側背小方包完全塞不下的大部頭，與其說是什麼投資智慧經典，我覺得更精確的定位是「人生防呆手冊」——你若能夠把這些「普通常識」融會貫通，它對你人生福祉的增進，遠遠不止是「提升投資績效」這種小事所能比擬的。
這位一點都不窮的窮查理，有什麼「普通常識」要跟我們分享的呢？我會選擇用「不犯蠢」三個字，來概括他的中心思想。我用的詞是「不犯蠢」而不是「不犯錯」，因為在蒙格眼中，人生是一個極為錯綜複雜的現象，總是會有超出你控制範圍之外的變數，導致你當初做的決定看起來像是犯了錯；但是在你能夠控制的範圍之內（他把這個小小的範圍稱為「能力圈」），你能夠做到的是不犯蠢，而只要你能夠盡量做到不犯蠢，你犯錯的機率也會跟著大幅降低，最重要的是不會犯下無法彌補的致命錯誤。這聽起來像是長輩文風格的心靈雞湯，但只要你跟我一樣，看過夠多的人因為種種的人性弱點，做出連他自己都心知肚明卻不願承認的蠢事，你就會明白這是多麼基本，但偏偏有太多人辦不到的事。
Charlie Munger 跟那些激勵派的雞湯講師不同，說話從不打高空。《窮查理的普通常識》主體是由他的 11 篇演講構成，他在這些經過他親自修訂，深入淺出的講稿中（我始終搞不懂網路上那些說這本書不好消化，腦袋要轉好幾個彎的讀後感是怎麼回事，他講的明明都是大白話），對於如何不犯蠢有各種具體的對策。你當然聽過凡事要「逆向思考」的廢話，但是這廢話到了 Munger 身上，就落實成為他思考任何事情的起點——你的生活能夠以什麼一百零一種方式變得悲慘不堪，然後隨時提醒自己不要去做那一百零一件事，這樣你的人生至少就有個基本盤了。聽起來好像非常簡單吼，可我認識的人在想的，幾乎總是他們的生活能夠以什麼一百零一種方式，變得精彩萬分。大道至簡，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大道至簡，「小道」卻是五花八門，繁複無比。 Charlie Munger 駕馭這些小道的方式，是用他稱之為「多重心智」的決策模型，也就是一般人所謂的「跨領域思考」——用白話文來說，就是什麼都學著點，哪招好用就用哪招的意思啦！你對於所有領域的重要理論，都應該要有基本的認識；如果你能夠把數學（尤其是機率論）、生物學（「自私的基因」之類的）、經濟學（想投資總要知道遊戲規則吧）之類，各種領域的知識整合在一起，你的決策就能八九不離十，愈來愈趨近不犯蠢的理想境界。 Munger 說這個工作量聽起來很嚇人，幸好我們需要掌握的模型數量不算很多，大約八、九十個就很夠用了（！）；不過為了預防你的金魚腦不小心漏掉其中兩三項，然後好死不死剛好就在這裡出差錯，在做決定時弄張「檢查清單」逐項打勾，你會省事很多。
雖然「逆向思考」跟「跨領域思考」是 Charlie Munger 「不犯蠢哲學」最主要的兩把刷子，不過一般讀者對窮查理的智慧，最為津津樂道的部分，還是他對於行為心理學的創見。在「不犯蠢」的中心思想指導下，他很務實地把這套見解稱之為「人類誤判心理學」，洋洋灑灑地列出 25 點人們如何受到控制，或是反過來控制他人的心理傾向；這些心理傾向一說就懂，但你還是很容易一個不小心就中招。我們當然不鼓勵你學了這些東西出去騙人，不過下次當業務員給你噓寒問暖，送你一些看似無傷大雅的贈品或優惠，或是讓你進到一個人人搶購的封閉空間，不時好意提醒你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時，你就知道他是從哪裡學到了兩三招操縱人心的三腳貓功夫，還喜孜孜地以為天底下的客戶，都是不讀書的待宰肥羊。
《窮查理的普通常識》當然也有跟「理財投資」比較有直接相關的講次。即使身為主動式投資的大宗師， Charlie Munger 也提醒散戶跟基金會，要十分留意那些往往沒個屁用的基金管理業者，「撈灰金」收取管理費總造成的龐大成本；他對於不合理的會計制度，以及圖利管理階層甚於股東的公司文化，有著跟 John Bogle 以及 Benjamin Gratham 相同的不屑與憤慨；他直言不諱點出學院經濟學派發明了許多完美的理論，然後覺得這些美麗的理論就是現實世界的各種缺陷，看在經濟系學生眼中，恐怕是既點頭稱是又感汗顏吧！
不過總歸來說，與其把《窮查理的普通常識》這本書視為投資理財秘笈，我覺得不如把它當成人生防雷指南，來得更為實用——倘若你能夠按照窮查理的建議，用逆向思考的原則，把近百種基本模型統整成一種思維模式，然後小心避開那些超容易明知故犯的心理陷阱，你的人生大概就很難出什麼大紕漏。只要看看窮查理有多「窮」，你就知道這些「普通常識」，根本一點也不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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