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男的精神自慰愛情片——我玩《心跳文學部！》 (Doki Doki Literature Club!) (2017)

「一個作家是怎麼樣利用你欠缺想像力的事實，想辦法讓你大吃一驚，想到就覺得很酷不是嗎？」

這也許是遊戲作者借故事角色之口，「打破第四面牆」對玩家最直白的宣言。但是玩這款爆紅「戀愛遊戲」的頭兩個小時，我只覺得我被直播聊天室的宅男品味給矇了。宜室宜家的青梅竹馬 Sayori 、外冷內熱的紫長直 Yuri 、嘴壞心好的傲嬌小個 Natsuki 、零缺點的人氣女神 Monika ，四個超可愛的女生照著理工宅的愛情想像，演出各種眉來眼去、欲語還休、曖昧撩撥、爭風吃醋⋯⋯這根本是某種沒女友的精神Ａ片吧？現實生活中的女生，會這樣的我一個都沒見過，就連那些已經在偷偷喜歡別人的女生也是。我為什麼要看臭宅男的精神自慰？

直到這遊戲真正的大反派 Monika ，把遊戲搞得支離破碎、面目全非，然後直接對著操控主角的玩家說話時，我才恍然大悟：這確實是一款不折不扣的宅男精神自慰遊戲，只不過 Monika 就是那個宅男。你有沒有發現 Monika 的愛情觀，跟宅男根本如出一轍？她跟宅男一樣，覺得只有自己跟對方是真實的，其他所有的人事物，都只是要成就他們兩人世界的物件；如果有什麼不符合他們設定的攻略流程，他們就修改你的台詞，限制你的選項，甚至把不知道要如何應對的角色直接刪除。這個被 Monika 玩到亂碼破圖走音回溯，一整個崩壞的遊戲世界，其實就是宅男笨手笨腳，愈搞愈糟的社交生活。

但是宅男並不在乎這個愛情遊戲，被他們玩得多麼不堪入目，因為他們所能夠想像得到的愛情，就是一個只剩下自己跟對方兩人，在宛如宇宙終結的昏暗教室裡，深情款款地對坐互望。他們會自顧自地跟你聊各種無趣主題，展現自己博學多聞，值得交往的深度，也不管你有沒有興趣聽。如果你想乾脆讓他們說個夠，沒話題了自然會停下來，嗯，你等不到那一天的，因為他們永遠會假設他們想要分享的一切，你也十分樂於接受。「沒有必要存檔，我哪兒都不會去的。讓我們繼續聊天吧。」

然後網路上現在竟然有個 Just Monika 的邪教是怎樣？宅男們有那麼渴望陪伴的感覺，渴望到連這麼畸形的也要？這算哪門子的戲劇淨化？我對這個脫離常識的怪現象，思考了七天沒想通，最後是一個很犀利的朋友提點才恍然大悟：正是因為這些宅男對於女人心一籌莫展，但又不是真的想要改變自己，所以才會如此著迷於用宅男邏輯追求人的 Monika ——這麼一來他們就可以無視人家無動於衷的漠然，理所當然地繼續很開心地一頭熱，然後幻想這樣搞還是有機會跟心儀對象共處一室，「我很好聊唷！」

這就是《心跳文學部！》風靡全球，幽微難言的魅力所在。而我覺得宅男欠缺的，恐怕不是想像力，而是 Just Monika 此風不可長的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