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5日 星期六

冷殺到毛骨悚然的熱身戰——動畫《神劍闖江湖》(るろうに剣心-明治剣客浪漫譚-)京都篇,第 28-32 集

《神劍闖江湖》劇照

京都篇的第一個鏡頭,是一輪透著不祥之兆的碩大血月。緋村劍心口中那個動盪不安,天誅滿街的幕末京都,以改版的「池田屋事件」具現在觀眾眼前。這時候還叫「拔刀齋」的緋村劍心,拿著一把砍得死人的刀,二話不說斬殺眼前的新選組員;然後冷冷地拿塊布擦拭染血的刀刃,一言不發地看著依然是二次元美少年形象,手捻椿花的沖田總司,以及以一手直來直往的牙突劍,跟他過招完全不落下風的齋藤一。這場開頭戲雖然是要揭櫫幕末的血腥殘酷,卻處理得帶有一種詩意。「雖然我們立場不同,但是把性命賭在劍上,為信念而戰這點,卻是一樣的。」

功夫完全不遜於當年被稱為「壬生之狼」的齋藤一,如今找上門來,劍心不得不捫心自問,他若還秉持著逆刃刀不殺人的原則,有辦法擊退強敵嗎?劍心一直認為,要保護他眼前的人們,只需要當個流浪漢的力量就夠了,不需要殺手那種致人於死的力量;然而齋藤卻以先前劍心在東京篇,屢屢讓他想要保護的人們落入敵手的種種「戰績」,直接挑戰他這天真的想法。半吊子的功夫就等於沒有,光會耍嘴皮子的偽善者,只會徒增別人的反感。什麼不殺人的流浪漢,你只是沉溺在假正義裡頭自我滿足。劊子手拔刀齋一旦不殺人了,要怎麼保護人呢?」

為了把拔刀齋從劍心的內心深處拖出來,兩人進行了這場雖然打得短暫也沒個結果,但是無論是作畫、運鏡、轉場、節奏、氣氛營造均屬上乘,即使放到今天跟各種燒預算大作相比較,也絲毫不遜色的經典決鬥。劍心每揮劍一次,距離喚醒拔刀齋就愈接近,作畫組很細膩地把眼神的層次變化描繪出來;拔刀齋被喚醒之後,涼風真世那判若兩人,冷殺無情的聲線變化,讓人難以想見還有誰比她更適合為劍心配音;拔刀齋緩步走向齋藤,冰涼的劍鋒映著他略顯搖擺的步履,踏在木地板上的聲響有如死亡逼近的喪鐘。在京都篇最招牌的 BGM The Last Wolf Suite天衣無縫的托襯下,這場決鬥雖然本質上冷冽陰鷙,卻堪稱劃時代最燃的一場對決。

《神劍闖江湖》劇照

在兩人刀光劍影,身形如梭的激鬥中,穿插著神谷薰綜藝摔坐地上,一直希望有人來阻止他們的內心獨白。對於只想要觀看一場酣暢淋漓決鬥的吃瓜群眾來說,小薰的心聲只是煩人的碎念,但我反而覺得那才是處理這場武戲的精妙之處——小薰以及其他承平年代的平民百姓,既無法了解,也不關心這場在精神領域回歸幕末的戰鬥,只希望他們趕快停手,不要搗毀我這微不足道的幸福想望。之後大久保利通希望劍心前往京都,阻止被明治政府出賣暗殺卻沒死透,籌謀著復仇竊國大計的影子殺手志志雄真實,劍心的夥伴們也是抱持著同樣的態度一致反對。相樂左之助認為這是他十分厭惡的明治政府,自己耍卑鄙被反咬的後果,沒有必要幫他們擦屁股;明神彌彥覺得這事只要一個沒搞好,劍心就很有可能會跟志志雄真實一樣,被政府狡兔死走狗烹;高荷惠跟小薰則是很單純的女生心思,主張劍心是「她們的流浪漢」,不會讓給政府的。

英雄路的無奈之一,在於無論你個人的意願為何,一定會被某個不得已的理由逼迫著上路。然而《神劍闖江湖》訴諸的卻不是少年漫廉價的一腔熱血,而是更高層次的「理念」。劍心說大久保比十年前憔悴多了,大久保言簡意賅地回答:「比起破壞舊時代,建造一個新時代難得多了,就是這樣而已。」他描繪著心目中理想的民主國家面貌,高談闊論以三十年建設新國家的宏圖大業,然後以壯志未酬身先死的姿態離世,原本已經打算去打回票的劍心,又該如何自處?他在熙熙攘攘的橋上沉吟,耳邊聽到的是路人惶恐不安的議論,腦中迴響著眾人攔阻的論調,政府官員為大久保的死扼腕的嘆息,以及大久保眼光已經放到數十年後的國家願景。他知道自己若不挺身而出,就連他想要守護的這一丁點和平安樂也不可得。「這也是為了你自己的明治維新劃下句點。」

《神劍闖江湖》劇照

於是劍心再次踏上旅程,他與小薰在夜間河邊螢火蟲的映照下道別,是一段演出細膩,描繪深刻的感情戲。劍心的道別沒有過多文飾,說明他必須要動身的理由,直面封印在他內心的殺手人格,用擁抱感謝她包容有這番過去的他,然後去不復顧否則就難以割捨;而沒能留下劍心的小薰,無論是最初無可自抑的意志消沈,還是被小惠提點過後振作起來,就著自己想見心上人的本心追隨而去,情感的轉折鋪排同樣是既自然又合理,沒有絲毫的浮誇造作,你我都忍不住要為她歡呼了。少年漫的本質就是連番的戰鬥,然而《神劍闖江湖》卻能夠把戰鬥之間的文戲,描繪得讓人感同身受,從而賦予下一場戰鬥更深層的意義。這應該就是為什麼即便這些年不乏愈趨華美的少年漫,這部作品卻能夠歷久彌新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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