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8月9日 星期三

受害者的傲慢——電影《放輕鬆,隨性做》 (Relax...It's Just Sex!) (1998)

《放輕鬆,隨性做》劇照

雖然我不但沒有拿到學者影城隨票發送的免費保險套,看完電影出來還發現摩托車被拖吊走了,不過我不喜歡這部電影,並不是因為這些事情。我只是不明白,一部想要讓大家多瞭解同性戀的電影,為什麼偏偏要把同性戀這件事搞得這麼惹人厭?

不過要討厭這部電影之前,你還得先穿透它混亂無比的人際網絡。這是一部有很多人物的群戲,說到群戲,《隨心所欲》 (Playing by Heart)《心靈角落》 (Magnolia) 這兩部電影,都能夠把彼此看似無關的眾家角色,收束得很到位,但那不是《放輕鬆,隨性做》這裡的情況。這裡比較像是一沱人(對,用來形容「賽」的量詞)ㄍㄡˊ在一起(對,你對「賽」可以使用的動詞)的故事,說得稀哩呼嚕的像在拉肚子,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如果你成功克服了這一沱人ㄍㄡˊ在一起的大混仗,緊接而來的就是囉哩叭唆的轟炸。這讓我想起另外兩部電影, Kevin Smith 的《瘋狂店員》 (Clerks)《怒犯天條》 (Dogma) ,半小時的對話量可抵一部兩小時劇情長片,而《放輕鬆,隨性做》同樣會喚醒你看 Kevin Smith 的電影,到了下半場的不耐感覺。這三部電影都有編導挖空心思撰寫,語不驚人死不休,而且毫不理會政治正確的驚世台詞,但是你不得不懷疑,需要這些台詞來啟蒙的觀眾,真的會吃這一套嗎?很少有人聽得進反調,尤其是說反調的人還語帶嘲諷的時候。

好吧,如果你不在乎電影這種藝術形式的美學問題,那麼或許你會覺得片中大量的性雙關語很好笑,片頭用古早電影畫質做性觀念教育的用意可嘉,也描述到同性戀的世界,並不是如某些人試圖營造的形象那麼自由開明。確實,同志圈並不是一個和樂融融的大家庭,這跟他們長期被社會主流價值壓迫有關;不過如果因為這樣,讓他們覺得現在可以理直氣壯,反過來對異性戀嗤之以鼻的話,那麼他們就是在消費你對他們的認同。我以為這部電影應該是在為同性戀發聲的,但結果看起來,似乎有點適得其反。

這麼說吧,我雖然是異性戀,但從來不曾覺得同性戀或雙性戀有什麼不好,我們只是單純地不是同一類人,如此而已。所以當我發現,我這個異性戀在這部電影裡,被當成是一種笑柄跟假想敵時,當然會覺得不太舒服。只要是正常人,被人家莫名其妙地消遣,都不會開心的吧?我把這種感覺講給幾個同志圈裡的人聽,結果講沒幾句,他們就叫我去多讀幾本書再來討論。啊是怎樣,異性戀不夠弱勢所以活該被消遣,想要瞭解你們還得先遍覽群經才夠格?現在到底是誰比較傲慢?!

電影裡有一段情節,同性戀男子忍無可忍之下,強姦了企圖搶劫他的異性戀搶匪。你可以找到至少五種解讀的角度,但我只想問一個問題:被人家用暴力相對,而以另一種形式的暴力回應,很得意嗎?但是這部電影還真的會給你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惡劣感覺,雖然它一直試圖表現出它並沒有這個意思的樣子。很遺憾的是,這種「受害者的傲慢」似乎還不只是這部電影個別的問題,而是相當程度地代表了為數不少的同性戀,經常讓人感覺到的那種不舒服的感覺。

《放輕鬆,隨性做》是一部讓同性戀看得很爽,讓異性戀看了很不爽的電影。它既無法讓不能接受同性戀的觀眾轉而接受,還有可能讓本來厭惡同性戀的人更加厭惡;在取悅同性戀觀眾的同時,也沒有教給他們應當要給予異性戀,一份他們一直希望人家能夠給予他們的尊重。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但我想當你是個同性戀的時候,大概孟子是誰你都可以不用去鳥,因為人家說到底畢竟是個異性戀嘛,而且也不逛女書店讀後殖民女性主義。

是啊,放輕鬆嘛隨性做,你換個異性戀來說這句話看看。

(最後修訂日期: 2011.03.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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