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東拉西扯地做學問——我讀《易經雜說》

南懷瑾老師的《易經雜說》，就如同他絕大多數的「著作」一樣，並非他親筆撰寫，而是學生把他的課堂講述文字化，編纂成冊的出版品。這本書也一如其名，確實是「雜說」，易學的各大主題都有提到，但全都是淺談輒止，沒有一個主題是完完整整地講到底。所以這本書最好的使用方式就是「隨意看」，把易學的各個方方面面把上一眼，抓個概要就好；這也使得《易經雜說》很適合作為管窺易學殿堂的入門書，不過對於已經有些浸淫的讀者來說，就顯得不夠深入，助益不大。

雖說是雜說，倒也不是毫無系統的漫談。《易經雜說》從三易開始，舉凡理象數、先後天八卦、錯綜複雜交互等等，最基本的重要觀念都有交代；比較特殊的是，諸如五行、干支、納甲、河圖洛書，這些許多易學大師不太愛講的易數部分，也有些許篇章介紹。南師打的文化傳承招牌是「不藏私」，如何排方圓圖，京房十六卦變如何演算，這些自己不容易參透，參透的人也有意無意不怎麼透露的箇中原理，南師倒是說得清楚明白；不過既然是雜說嘛，他並沒有很嚴謹很系統化把這些學問一站講足，最關鍵的如何實際運用，自然也是沒有觸及。對於易數如何運用，他就是開個頭，師父甚至不帶入門只領到門口，你自個兒想進再進。

《易經雜說》接下來回到一般講易理的「正軌」，繫辭講個頭幾章，接著就端上乾坤兩卦的主菜佐文言傳。南師的講述優點是淺顯易懂，逐句說白話，即使國學零基礎也能理解吸收，這是一門非常了不起的講學功夫；不過這種大白話的講述風格並非沒有代價，他對於卦爻辭有著太多想當然耳的解讀，在沒有系統化論述的情況下，有些解釋我可以當成有趣的「一家之言」來參考，但是那句話是否就真的是那個意思，我有我自己的保留意見。易學本來就是一門百家爭鳴，沒有定論的學問（拜託別捧著《周易本義》跟我認真，我頭疼），如果你覺得誰的論點怪怪的，誰的看法不一定對，那都是很正當的持疑。

講完易學的核心乾坤兩卦之後，南師繼續講解了屯蒙兩卦，但那之後他似乎想起了這只是雜說，不是《南氏周易六十四卦詳解》，因此把剩下的六十卦照著序卦傳，行雲流水地講了一遍，算是帶你瀏覽了六十四卦，五點到了打卡下班。有意思的是他自己對於卦序為什麼這樣排是有疑義的，他理想中的卦序應該要結合理象數的各種層面，產生一套無懈可擊的科學性解釋；序卦傳雖然講得很順，但畢竟是先接受了那個既定的卦序再做文章，並不是從根本上推敲卦序為何如此建構。雖然南師對於序卦傳的科學性不是很滿意，但畢竟這已經是祖傳最有模有樣的卦序解說了，於是他還是按著序卦傳跑完一遍六十四卦，然後就這麼結束了《易經雜說》。這書的標題下得很貼切，不過與他膾炙人口的《論語別裁》相較之下，這本書讀下來還真是有點沒過到癮的感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