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扣人心弦,令人歎絕的短篇神作《天宇星令》之後,天宇布袋戲回歸 30 集的正規製作軌道,以劇集名裡的武道新組織異流道做為劇情主軸,勾勒各方舊勢力在局勢變遷之下的應對互動。不過雖然天宇眾人把異流道說成一場天地大浩劫,忙悠了半天試圖阻止,然而欠缺前作鋪設的人物與劇情作為伏筆,異流道這個陡然現世的新勢力,很難不讓人覺得是原本的劇情格局寫到瓶頸,編劇隨手掰扯出來解套的「機械降神」。說起神祕詭譎,暗黑悚然的反派組織,我還是首推魔空時期的時空長城,其他的都不夠看。
《天宇伏邪之異流道》前期的劇情走向,是由木偶精美但空有派頭的「先天五傘」,帶頭主持阻撓異流魔君現世的工作;這段期間雖然不乏勞師動眾的大場面,然而每每虎頭蛇尾的結局,總讓人感到宛如一場鬧劇。動員到真佛、造天筆、銀河行甚至三裁公等人圍堵魔口,陣勢擺得浩浩蕩蕩,結果魔口一溜煙跑到惡善小築門口定位,地主半慈心竟連這門前雪都不掃,感覺莫名的鳥。阻止血灌魔口之役,更是洋洋灑灑拉出四道陣容華麗的聯合防線,大會戰的氣勢十足,詎料異流份子早就潛伏在想當不沾鍋的半慈心,前一晚特意空出來的惡善小築內;黃傘金夕雨上前比拼內力,直接完敗被爆碎軀體,這結果乾脆得令人愕然,但那份窩囊的廢柴感卻揮之不去。劇集後期則是開始鋪排下一輪的天宇主戲,神仙魔風雲際會的迭代造勢,雖然造神的路數有落於俗套之嫌,但還算是有些效果,讓整個劇集的戲劇張力維持在一定水準。
《天宇伏邪之異流道》真正的看頭,還是在於是它承繼《天宇星令》的人物動能,描繪他們面臨武道新局勢的反應舉止。在《天宇星令》耀眼奪目,不可一世的三裁公,察覺到可能會被時局變遷的洪流洗刷掉的危機,他增調後備兵力投入戰線,拉攏離心離德但戰力不可或缺的離凡星主加盟,戰略性地暫時跟天宇結盟合作,甚至不排除跟當年被自己活活逼死的兩卷書聯手。就連在《天宇戰印》以深遠佈局的詐騙盤騙取到手,我們以為再無用處的三把刀劍利器,三裁公也把它們從倉庫裡挖出來,合鑄成一把穿腸割肚碎心箭;再將計就計收買離凡星主私下進行工作的手下,弄來血嬰浸泡汙血,成為一枚專為異流魔君量身訂製的導彈。三裁公應對時局,既積極又務實,思路之靈活,身段之柔軟,在在令人讚賞不已。
除了因應時局霸氣不減,三裁公的人物魅力,同時也展現在他的御下之術。為了對付千少一,三裁公特地調來山寨版的九世長青,對他寄與厚望;九世長青敗陣之後想要引退,三裁公也不來狡兔死走狗烹那套黑道慣例,只是按照星規要他撐過一個時辰的逼殺考驗,千少一覺得這規矩殘酷不近人情,當事人自己反而覺得這要求不過分,「星主浪費在我身上的心神,無從估計,最後只限求一個時辰,合情合理。」天皇的牢友跛駝也是被三裁公操縱,對花紗進行感情工作的棋子,同時對血嬰以及天皇下工夫,感情紐帶工程做得相當細緻;離凡星主策動跛駝私放天皇,想要設計三裁公殺人壞事,然而光是用藥物就能夠控制的廢人,三裁公連殺他都懶得,管理人類行為精準到位得令人折服。
三裁公華麗無雙的霸氣,可沒有因為形勢比人強,而有絲毫折扣。孤獨鳶雄不滿天宇星聯結盟,逕自找三裁公尋釁,三裁公明明可以大事化小,卻放任手下把鳶雄打死,然後給個檯面上的說法,把前來理論的銀河行打發走,「我一向殺人有理,理屈的人又奈我何?」他針對神殿勢力要問出魔口位置,打算問不出來就殺人,就連離凡星主也質疑這種非友則敵的態度太沒人性,三裁公聞言的反應是哈哈大笑,「等到有一天人家幫助敵人來消滅我們,你才明白世事到了某種地步,人性根本就不存在了。」他調動星聯大隊人馬前往神殿堵人,被擋駕後打算破門而入,被盟友銀河行一句「拿出君子的風度」擠兌,改為在殿門口守株待兔,卻因此著了道沒堵到人,事後復盤並沒有把失敗責任堆到他人身上,「總歸一句,重要時刻,我不該聽銀河行的話。」面臨與天宇盟約屆期,雙佛聯心要上門踢館的重大威脅,即便是三裁公也難掩內心憂急,淋了一夜大雨冷靜下來之後,還是回頭掏出要對付異流魔君卻沒用上的碎心箭,盡人事地去化解自己的殺厄。即便已然不是笑傲江湖任我行的時局,三裁公依舊是三裁公,沒有半分落價失色。
三裁公雖然是這個時期天宇最搶戲的存在,然而也多虧了銀河行跟離凡星主,這兩個跟他同等位格的人物跟他演對手,這戲棚方才顯得豐滿有味。相較於氣度大闊的三裁公,離凡星主總是帶著一份隱隱約約的尖酸刻薄,對於表現欠佳的屬下,既不處分也不趕走,但嘴上不時就嘲諷個兩句,對於工作士氣恐怕沒什麼幫助。離凡星主也很喜歡使陰謀詭計,但是讓手下百變音鬼誘拐血嬰,暗中破壞三裁公準備碎心箭的作業,這對他有什麼好處?說不上,可他就是忍不住要扯三裁公後腿。三裁公將計就計,收買百變音鬼提供血嬰汙血,離凡星主索性將就就計他的將計就計,讓百變音鬼交給他假的汙血;後來被抓包了不得不棄車保帥,又心有不甘地去策反跛駝,意圖破壞三裁公培植天皇的計畫,這對他又有什麼好處?不好說,可他就是見不得三裁公順心如意。這位把一門心思專門用在搞自己人,本事不差但眼界忒小的離凡星主,我們覺得他使壞得有點好笑的同時,也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因為在現實生活中,有著離凡星主這些壞心眼的人們實在太多了,只是他們通常都沒有離凡星主的本事罷了。(茶)
隨著異流道強勢問鼎天宇,天外星系勢力逐漸被邊緣化,在《天宇星令》時期穿梭縱橫的銀河行,能夠操作的斡旋空間變得比較有限;不過撥弄一下三裁公跟離凡星主之間,那根既敏感又脆弱的權力神經,這點餘裕還是有的。銀河行來找三裁公談事情未遇,出來接待的離凡星主說有事跟他談還不是一樣,「不同,三裁公乃星聯之首,而你?差多了。」如此明擺的挑撥離間,當然不可能呼攏到離凡星主,然而就像銀河行說的,這只是實話實說罷了,人家找三裁公不找他是正理,事情跟他說,做得了主嗎?於是離凡星主即便心知肚明這是赤裸裸的挑撥離間,也只能活生生被挑撥離間,因為像他們這樣的人,從來沒有打從心底服過誰,因此總是控制不住自己來陰的。雖然《天宇星令》賦予天宇一份神話感的世界觀,但這棚布袋戲骨子裡,畢竟還是影射台灣底層社會的方寸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無論在哪個時空都一樣。
==== 其他不成文章的點點 ====
- 小祕打麻將,一槍三響,趁著眾人分神翻桌,「大三元在哪裡?碰碰胡又在哪裡?清一色是在哪裡啊?哈哈哈,這次不算。」這牌品實在有夠讚,我忍不住一直笑。 XDDDD
(天宇伏邪之異流道第 01 集) - 巫心人是個無足輕重的龍套,他唯一的貢獻大概是給三裁公噹,「小工作也不能完成,你還有什麼長處?」三裁公對廢柴的領導統御也挺有意思,要他自提期限完成神殿勢力的調查工作,一聽到要十五天,先是照例哈哈哈狂笑幾聲,「哼!雙眼失明的人,也不用十五天。巫心人,你要搞清楚,辦這種軟弱的工作,昊雄星有的是人才,需要別人代替嗎?」想知道在三裁公底下做事,職務被撤換的下場會怎樣嗎?(抖)
(天宇伏邪之異流道第 04 集) - 小祕評論天宇為什麼明明有真佛、千少一、兩卷書這些大角色,卻不得不跟星聯合作,還得看三裁公臉色的原因:「大角色有什麼用,一個是『阿彌陀佛,吾家悲苦』,抓狂沒幾遍;一個是既挑食個性又臭屁,一跌下花床就想不開,不是大好就是大壞;一個還在光球裡,會生會死還不知道。」笑死了可以不要這麼直白嗎,天宇這些大佛真的一個個就是這副德性,讓人看了直搖頭。 XDD
(天宇伏邪之異流道第 06 集) - 三裁公設計活木星系錯殺伍紫髯,惹上想要讓山川之父兄弟重修舊好的千少一;離凡星主再設計活木星主觸犯神殿規律。這麼一來殺掉活木星主,不但可以除去不識抬舉的天外勢力,還可以兩邊討人情,一魚三吃。活木星號稱天外星系四強星,但是除了囂張自大以外,好像只有被玩的份。
(天宇伏邪之異流道第 13 集) - 離凡星主對於搞丟佩刀的冷殺刀客,嘴上不饒人地一直酸他。「哦?你還記得回來啊?」「(回報說找到臨海石屋所在)⋯⋯可是對手太強,所以無功而退。」「(『星主,讓我去警告他』)哦?用你的雙手嗎?」隔壁的昊雄星確實很難混,但是在這工作表現被嫌得一無是處,我還真不知道在哪邊工作比較糟糕。
(天宇伏邪之異流道第 14 集) - 活木五號被打死之後,躲在一旁的小祕忙不迭地衝上去,就著屍體擺 pose ,還叫矮仔靈給他拍照,活脫一副是自己打死的樣子。這沒品的嘴臉怎麼有點可愛。 :-p
(天宇伏邪之異流道第 16 集) - 天宇有很多真小人,但我格外討厭半慈心這個偽君子。這貨平常喜歡擺出一副清心寡慾的清高姿態,逢人就說上一頓教,給他入世的學弟真佛綁手綁腳,自己則坐視天下在他家門口亂成一鍋粥。但實際上他對真佛有競爭意識,需要異流魔君打通身上關節,這才坐視異流魔君復生;又為了跟紅傘火鳳凰的私情,被逼著到臨海石屋殺人。除了布袋戲世界裡沒有存在感的金錢以外,權勢、女人、殺人,所有他在惡善小築天堂路考驗別人的人性弱點,他自己集齊完備,無一缺漏。愈是自我標榜什麼,就愈表示他沒有什麼。 ^_-
(天宇伏邪之異流道第 20 集) - 白傘管天雷為了手下被殺一事,氣噗噗地找上獨自行動的離凡星主尋仇,貫徹先天五傘有派頭沒本事的人設,連兩個離凡殺將都打不過,徒然成了離凡星主展示兵力的祭品,以及他貓哭耗子的得意冷笑。「沒人向你說,離凡星主的四周,都藏有伏兵嗎?⋯⋯唉,管天雷,你先到陰曹地府等跛駝吧!這種悲慘的時刻,我哪有心情再前去長堤海岸呢?唉,真是淒涼的一夜啊!」
(天宇伏邪之異流道第 25 集) - 三裁公找來兩個推拿師,給天皇換氣順脈,效果挺不錯的,氣順的天皇一個倒灌,把推拿師炸個碎裂。這就是職業傷害嗎? =_=
(天宇伏邪之異流道第 27 集) - 小祕被口含珠盯上逼殺,這回他一反過去裝蒜的套路,一上場拳腳功夫毫不含糊, ABCD 一堆英文字母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怪招也亮出來唬人,真是亂七八糟的不過我喜歡。 :-D
(天宇伏邪之異流道第 28 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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