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13日 星期一

淡淡的偽百合真成長故事——電影《回憶中的瑪妮》(思い出のマーニー) (2014)

《回憶中的瑪妮》劇照

在宮崎駿畫完《風起》(風立ちぬ)宣布引退(這次是最不像放羊孩子的一次,雖然好像還是食言了),高畑勳好不容易總算完成了《輝耀姬物語》(かぐや姫の物語) 之後(這倒是貨真價實地成為他的告別作),米林宏昌執導的《回憶中的瑪妮》,就成為吉卜力工作室迄今最後一部作品。跟他的前一部作品《借物少女艾莉緹》(借りぐらしのアリエッティ)一樣,改編自英國兒童文學作家原著小說的《回憶中的瑪妮》,把英格蘭的沿海風情搬到北海道,打造出一種無違和但有些微妙的大正浪漫風;米林宏昌在工作室多年鍛鍊出來的作畫功力,同樣展現在那飽和溫潤的色彩運用,細膩講究的手繪筆觸,以及內行人看了就害怕的作畫量。即使不是兩位大師的主力巨作,工作室此時也已經有關門解散的打算,但是吉卜力就是吉卜力,依然交出了一份在美術層面上絕不含糊的水準之作。

在文本方面,《回憶中的瑪妮》這個一點也不可怕的鬼故事(哎呀,好像不小心爆雷了),則是有著最不像吉卜力的主題——這個故事沒有魔法、沒有飛行、沒有神獸、不講環保、不談反戰、不搞奇幻,甚至連幫襯女主角的男性角色都直接省略,完完全全專注於主人翁封閉的內心,如何透過一段相濡以沫的同性友誼,獲得慰藉與成長的自我發掘之途。這樣的路線有夠女性向的,尤其是還不時穿插著「我會原諒妳的,我喜歡妳喔,瑪妮」,或是「在我遇見過的女孩中,我最喜歡你了」這種曖昧到滿點的台詞,濃濃的百合味揮之不去,不過也許你我也沒有很想把這況味揮去?這是個百合大好的時代不是嗎? ^_-

不過雖然故事發展到後面發現原來不是百合,因而大失所望的觀眾肯定不在少數,我自己倒是沒有特別追求這種路線。女性向作品最根本的問題,在於它們為了滿足受眾某種心理上的浪漫需求,對於諸多現實經常避重就輕甚至視而不見;這對於想要尋求戲劇淨化的觀眾或讀者來說,或許是一種不得不然的取捨(甚至可以說是優點),但是我看戲總是希望它能夠做為一種借鏡,讓我能夠更有智慧地回頭面對現實,實際解決生活中的難題。就這點來說,《回憶中的瑪妮》這個精準地描繪內向閉俗的人,對於突破社交障礙的企盼與徬徨的作品,感同身受的部分做得算是到位,但是走出內心窠臼的力道似乎略嫌不足。畢竟我也曾經跟主角一樣,幻想過明亮動人的萬人迷同學不但願意主動來跟我做朋友,又能了解我難以啟齒的心理訴求,但最後還是發現一切只能靠自己。為什麼女性向的美麗故事,從來就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呢?(埋怨中)

做為吉卜力工作室的謝幕作,《回憶中的瑪妮》這個精緻小品,比較像是宮崎駿與高畑勳分別交出他們的畢業作品,工作室的大門即將拉下時,實習生跌跌撞撞地捧著分鏡圖從裡頭跑出來,大喊「這裡還有一份!」的遺珠。整個職業生涯都在吉卜力度過的米林宏昌,雖然始終都籠罩在兩位大師的身影之下,不過觀眾應該都會同意:他為吉卜力工作室留下的送客之作,沒有任何砸了招牌的地方。吉卜力到了最後一刻,依然是吉卜力。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