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9日 星期六

傳說中吉卜力的最大地雷——電影《地海戰記》(ゲド戦記) (2006)

《地海戰記》劇照

說起《地海戰記》這部被許多動畫迷評為吉卜力工作室最爛作品的動畫,它的改編緣起以及製作過程,也許比作品本身更值得談談。

Ursula Kroeber Le Guin 的《地海》 (Earthsea) 系列小說,有著經常被拿來跟《魔戒》 (The Lord of the Rings) 與《納尼亞傳奇》 (The Chronicles of Narnia) 相提並論的經典地位。據說宮崎駿的床頭,就長年擺著一整套的《地海》小說,對於他那些膾炙人口的作品影響深遠,最明顯的當然是《風之谷》(風の谷のナウシカ)。他一直很想把《地海》改編成動畫,很早就跟 Le Guin 接觸過;當時對於宮崎駿很陌生的 Le Guin ,以為他會把她的小說改編成迪士尼卡通,並沒有答應,後來看了好幾部宮崎駿的動畫,才逐漸覺得把作品交給他好像也不壞,於是在《霍爾的移動城堡》(ハウルの動く城)製作期間,向吉卜力工作室表示願意接受改編成動畫。不知道她看到《霍爾的移動城堡》之後,心裡有沒有覺得苗頭好像不太對,不過這時候吃後悔藥已經有點遲了。 :-p

於是吉卜力工作室就開始了《地海戰記》的製作籌備,但是製作人鈴木敏夫考量到先前就一直嚷嚷著要退休的宮崎駿,年紀真的是有一把了,製作會議開著開著,導演竟然就換成了宮崎駿的兒子,在這之前沒有任何動畫跟電影製作經驗的宮崎吾朗。我從來不覺得沒經驗是什麼不可彌補的缺點,重點在於他是不是那塊料,而宮崎駿心中的答案顯然是「不是」:他大力反對由宮崎吾郎執導這部作品,在製作期間跟兒子冷戰到互不說話的程度,甚至還曾經一度向鈴木敏夫要求撤換導演。我覺得我多少能了解他的想法:他對於動畫事業的要求太高,不希望搆不上那個水準的兒子,拙劣地把自己跟動畫都搞砸了,乾脆別讓他碰動畫,免得大家都難看。話是這樣講,但我相信在他內心深處,還是多少有點子承父業,克紹箕裘的冀望,不然他也不會讓自己的製作團隊幫他出力,甚至克服自己討厭搭飛機的心理障礙,陪著兒子一起到美國去見原作者 Le Guin ,向她解釋為什麼交棒給兒子,還給他掛保證說做出來的成品一定沒問題。望子成龍又怕他或躍在淵,當父親的心情真是複雜啊!(茶)

宮崎吾郎自己又是怎麼想的呢?很明顯地他並不是一開始就想進動畫界,不然根本不會等到年近四十才入行;至於有宮崎駿這麼一位業界傳奇的老爸,他感覺到的恐怕不是可以「靠爸」庇蔭,而是人人都會拿他跟父親做比較的「壓力山大」。他自己從小就因為宮崎駿過於投入動畫工作,父子關係非常疏離,等到他自己要進這一行了,又被老爸處處唱衰,他有一百個理由厭惡這個事業。但我覺得我好像也多少可以體會他的心情:在動畫上面失去的,就要在動畫上面討回來。他發了狠,下了苦工夫從頭學起,從一個被工作室上上下下所有人認定「連畫畫也不會」的「導二代」,到分鏡圖拿去給動畫界的大導演評定,「不愧是父子,真令人吃驚」。也許對於宮崎吾朗來說,人生最大的諷刺莫過於:全世界都認為你沒有才華,可是你偏偏有。(再一杯茶)

閒聊了幾段,《地海戰記》這部作品究竟有多雷?這種事還是原作者說得最好,她在看完電影之後,對宮崎吾朗說:「唔,這不是我的書,而是你的電影。是部好電影。」身為老子思想的信奉者,這位老太太既委婉又中肯地,把她後來發表在自己官網上的真正看法,表達給宮崎吾朗聽:你們這些拍電影的人,只想從我的書裡借用幾個人名、概念跟部分橋段,然後換上完全另一套欠缺相關性跟一致性的情節,這對於原著以及讀者來說,都是一種不敬。這麼說來《霍爾的移動城堡》其實也有相同的問題,只是宮崎駿薑是老的辣,掩飾得比較好;初出茅廬的宮崎吾朗畢竟是菜,什麼地球的平衡啦,生死一體兩面啦,要勇敢面對內心的陰暗面啦,這些原著裡的微言大義,他只能用台詞交代過去,顧不得融入他自己編的劇情裡。這也就難怪老是有人要把王子莫名其妙捅了自己父王一刀,解讀成他對於宮崎駿老爸的反抗意象,因為只有這個解讀最自然哪!(第三杯茶)

所以《地海戰記》真的是吉卜力最爛的作品,沒有之一嗎?如果它不是吉卜力的作品,如果宮崎吾朗不是宮崎駿的兒子,我想你大概不會覺得它真的有那麼爛,即使前景角色過於簡明的繪製風格,舉手投足似乎總少了點靈氣,至少背景華麗的渲染彩畫風格別有一番風味(不過也許是太過鮮豔了點,有些人明顯不太喜歡)。我看動畫從來就不在乎陰影有沒有呈現,分鏡到不到位,細節精細與否這些技術問題,對我來說這些都是輔助,故事跟劇情始終才是重點,而那正是我覺得《地海戰記》最大的問題:它的戲劇鋪排不知所云,沒看過原著的觀眾會看得一頭霧水,有看過原著的則會覺得它完全錯失了原著的精神。由於這個原因,我無法推薦任何人去看《地海戰記》,不過奇怪的是,比起看到一半就讓我覺得有點焦躁的《貓的報恩》(猫の恩返し),或是從頭到尾都覺得不關我事的《崖上的波妞》(崖の上のポニョ),我看《地海戰記》倒是一次都沒有看過錶。《地海》小說有中譯本嗎?(打開 Taaze 開始搜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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