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15日 星期一

死生大事,文青參不透——電影《追逐繁星的孩子》(星を追う子ども) (2011)

《追逐繁星的孩子》劇照

《追逐繁星的孩子》的故事大概是這樣:一個不是來自紅花坂的中學少女,遇見了神似霍爾的憂鬱少年,情竇正要初開少年卻死於非命,於是她在一隻活脫出自《風之谷》(風の谷のナウシカ)的狐松鼠造型貓咪陪伴下,尋訪深藏在地底下失落的《天空之城》(天空の城ラピュタ) ,希望能獲得山獸神造型的巨神兵守護的起死回生之祕。如果這聽起來像是宫崎駿奇幻作品二創大會串,它真的是。我通常很不喜歡像這樣說某甲的作品很有某乙的感覺,因為這樣對某甲很失禮,而某乙大概也不會覺得有多高興;在這個案例裡,宮崎駿這位「某乙」應該不會很在乎,反倒是新海誠這位「某甲」對於「新宮崎駿」這個封號十足地戒慎恐懼,老是拜託大家麥勾相害啊。愛之適足以害之啊,各位新海誠迷。(莫名其妙的喊話)

好吧,那我來幫新海誠平反一下:與其說《追逐繁星的孩子》有著濃厚的宮崎駿作品影子,我覺得它更像是《地海戰記》(ゲド戦記) remake 。沒錯,就是那部傳說中吉卜力工作室最慘不忍睹的黑歷史。我跟誠哥是有什麼深仇大恨,竟然要拿《地海戰記》來黑他?當然是沒有啊,我這人最中肯了,我就沒有覺得《地海戰記》有像大家說得那麼不堪,只是作畫崩壞了點,戲劇鋪排又有些不知所云而已(眾人:這樣還不夠糟嗎? =_= )。彷彿是下定決心要避免重蹈《地海戰記》的覆轍似的,新海誠這部《追逐繁星的孩子》,極盡所能地運用華麗的光暈渲染作畫,又不斷讓角色鉅細彌遺地交代設定集的各個細節。

擬真的唯美畫風跟文青的細膩鋪陳,這兩個都是新海誠拿手的強項。但是奇怪的是,他把這兩個強項發揮到淋漓盡致,反而使得《追逐繁星的孩子》變成一個非常扁平的作品,什麼都講得清清楚楚,卻一點層次都沒有;敘事沒有層次久了,就連作畫看起來也開始變得沒有層次。把天空之城叫成「雅戈泰」,飛行石取名為「歌薇絲」,再冠上「克查爾特」、「亞魯茨捷利」、「謝庫納·威瑪納」之類,甚至煞有介事用上音界號的專有名詞,就能夠展現出揉合西亞與印度文明的文化底蘊嗎?新海誠的文本好像是這麼認為,但我只回想起以前高中那些老是要扣你分的歷史考卷填空題。

當然啦文青如我,自然看得出《追逐繁星的孩子》是一個探討人們如何面對「死別」的故事。但是這個故事裡的幾位要角,對於這個主題又有什麼幫助呢?那個有著美人魚設定的男孩「瞬」,到了地上世界像阿席達卡一樣英雄救美帥個一回,就人如其名瞬間消失,下去領五百;接替他上場的弟弟「心」,則是像阿席達卡一樣斷簪離鄉,踏上只有他自己才能完成的旅途,但你卻找不到除了莫名其妙喜歡上女主角明日菜以外,他有什麼強烈的動機要干犯天下之大不韙吃裡扒外。劇本倒是花了不少功夫刻畫明日菜這個角色,給了她一個類似《來自紅花坂》(コクリコ坂から) 女主角,自幼喪父因而早熟的性格,可你始終懷疑少女懷春的一見鐘情,是否足以讓她不顧一切地隻身犯險,抑或她在面對挑戰的最後一刻退卻,說出的才是實情:「原來我⋯⋯只是太寂寞了。」你會因為寂寞跑到前不著村後不巴店的荒山野嶺,在一堆造型沿襲《魔法公主》(もののけ姫) 吃人猩猩造型的黑影紅眼變形怪裡頭,尋找生命的意義嗎?

這個故事裡唯一還算有點意思的角色,是那個一直放不下亡妻,遍覽群籍想要找到復生之法的老師,他那份千山萬水我獨行,見佛斬佛救老婆的執念,讓人確實感受到人們跨不過那個死生之坎的時候,有多麼孤寂難渡。不過《追逐繁星的孩子》絕不是你第一次看到這種打死不退的固執人物,當然也不是描寫得最深刻的一部作品——附身在別人肉體上的老婆,一句「去尋找幸福吧!」固然是金玉良言,可你真的相信就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足以讓他放下堅持到這個地步的執念?我所理解的人性是:別說一個明日菜了,就算是要獻祭五百童女,他為了召喚愛妻回到身邊,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一個只丟出現實的難題,解方卻沒現實感的作品,距離「大作」非常的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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