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瞞與自欺的代價——影集《星際大爭霸》 (Battlestar Galactica) ， 3x11 "The Eye of Jupiter", 3x12 "Rapture"

在穿插了幾個有點不溫不火的獨立故事之後， BSG 今天回來用力地推主線，在「尋找地球」這個高懸在每一集片頭的任務上面趕進度。不過第三季的主線劇情對我來說，卻是一個有點尷尬的存在——你對於什麼失落的第 13 部族， Hera 對於 Cylon 的未來有何重要性，以及那個 Baltar 叫她 D'Anna ，但應該不是那個當記者的 D'Anna ，對於幾乎等同於上帝面容的「最後五人」的執念，真的那麼有興趣嗎？這些基督教色彩濃厚的 mumbo jumbo ，我向來沒什麼感覺——不是不信，就只是沒感覺。這些冠冕堂皇的形而上，跟我的生命有什麼關聯呢？如果它不能說出個令人心悅誠服的所以然來，那我就覺得不知道好像也沒有什麼關係。不知道也沒有關係的事，知道了對於你的生命也不會有什麼幫助，有時候反而會有壞處。

同樣的道理，我對於 Lee 跟 Kara ，加上他們各自綠帽子戴得一肚子大便的婚姻伴侶，那個逐漸八點檔化的四角關係，同樣興趣缺缺。思考總是跳脫框架，道德因此也不時跳脫框架的 Kara Thrace ，這時候倒是大言不慚地談論婚姻的神聖性，「我在眾神面前發過誓，不能反悔的」。是啊，你不能欺瞞上帝，自欺欺人卻可以，這就是你把羅馬天主教的婚姻觀奉為圭臬，卻不知其所以然的結果——一知半解對於你的生活非但沒有幫助，反而把自己跟別人都套在死結裡解不開。

我真正有興趣的，依然是那些不唱高調，生命中真正的難題與矛盾。 Hera 被 Roslin 貍貓換太子的事終於東窗事發，而我們今天也確認了 Adama 並不知情——看來 Adama 「只讓必要的人知情就好」的習慣， Roslin 學得蠻到位的，而立場互換的 Adama 對於自己被瞞在鼓裡，當然也是幹在心裡口難開，問到了答案直接拂袖而去。這個反應很合乎人情，我也曾經在覺得跟對方再沒什麼好說的情況下，直接起身離開現場。不過在另一個被刪掉的版本中， Adama 的反應更有意思一點：他沒有拂袖而去，而是脫下夾克，走到洗臉台前開始刮鬍子（這場戲發生在他的艙房內）。 Roslin 有點心虛地跟在他後頭，解釋她當初為什麼要那樣做，然後問他：「 Bill ，我不知道你要我怎麼做？我該離開好呢，還是繼續留在這裡？」 Adama 只是不慍不火地要她遞條毛巾過來（靠，薑果然是老的辣啊），然後輕描淡寫地說他要告訴 Athena 跟 Helo 實情，「沒有人應該承擔失去孩子的痛苦過日子。」我想不出有什麼別的應對方式，能夠更妥當地處理這個尷尬的場面。 BSG 總是能讓你多學到一點什麼。

得知女兒還活著的 Athena 跟 Helo ，自然要想方設法把女兒救回來，他們採取的極端手段並不難想見，但是情感上的衝擊還是很大。想像一下你是 Helo ，你那麼愛著 Athena ，卻不得不親手開槍射殺她，就算知道她不會真的死去，仍然是一件讓人非常不舒服的事，而且再怎麼說還是有風險——下載到對面去的 Athena ，會不會去了就回不來？她這個 Cylon 的叛徒如果被發現了，會不會被抓去洗腦、封存還是格式化什麼的？得知消息的 Adama 跟 Roslin 一臉凝重，自然也是想到了這層可能性，但我即使已經對這些人這麼熟悉了，聽到 Roslin 竟然有臉說出責怪他們擅自妄為的話，還是覺得人類自私的嘴臉，真的是沒有下限：

「如果這只關乎到你們自己一家人，我會說你們這樣做很勇敢。但是你們現在讓整支艦隊都陷入危險，你知道嗎？」
「⋯⋯要不是你先騙我們，把寶寶偷走，我們壓根就不必走到這一步。」
「⋯⋯會搞到這步田地，我確實有責任，要怎麼怪我我都接受。不過現在我們所有人的性命，都掌握在 Sharon Agathon 手上，我們只能期盼你的妻子，值得你對她無條件的信任。還有你也是， Adama 。」

當初 Roslin 這樣做，我認為她有她的道理，不能說她做錯了；現在她這樣說，平心而論還算中肯，被責怪也算得上自作自受。不過儘管如此，為什麼我還是有點想往她臉上貓一拳？ :-p

其他自欺與欺人的人們

Athena 跟 Boomer 打照面的那場戲，是今天的一大亮點。明明是同一個演員分飾兩角，你卻一看臉就知道誰是誰， Grace Park 把兩個人的氣質跟心理狀態，掌握得非常到位—— Athena 是個戰戰兢兢想要扮演好殖民地軍官角色，但是對於重要的事絲毫不動搖，為母則強、剛毅果決的女子， Boomer 則是個曾經嚮往著「身而為人」的一切，對於人生的想望卻在 New Caprica 幻滅，變得憤世嫉俗，再也不想跟人類有任何糾葛的厭世者。這兩個人生際遇大不相同，對於人生的選擇也大不相同的「雙胞胎」，始終是個很有意思的對比。我們對於身不由己的 Boomer 寄與同情，但總是忍不住會去思索，她有沒有不必對人生如此充滿怨懟的選擇空間； Athena 的人生也不容易，拿得一手爛牌的她，處境一直都很艱難，但是再怎麼艱難，她還是拼命爭取自己想要的人生。 Athena 從不自欺欺人， Boomer 卻不然，這似乎成為了她們命運大不同的決定性因素。

另一個一直在自欺與欺人之間遊走的，是陷入身分認同危機的 Baltar 。即使自視甚高如他，還是需要一份族群的歸屬感，就算他經常瞧不起他的所有同類亦然。因為這份心理需求，被人類視為叛徒的他，開始希望自己是身分迄今不明的「最後五人」之一，這樣身為 Cylon 的他，一切的所作所為都可以為同類所接受；但是萬一他不是 Cylon ，身為人類的他，竟然懷念起從前在 Galactica 被當成科學怪人的日子。他見到 Roslin ，忍不住上前打招呼，而且你看得出他不是在裝熟——就算在 Cylon 船上他像個渣男似地成天跟 D'Anna 還有 Caprica Six 玩 3P ，但他跟這個看他無的女人之間，就是有一種非常奇妙的糾葛，不由得他不想念。 Roslin 對於這個男人的「問候」，像是女生被噁男搭話的本能反應一樣，把場子丟給 Adama 應付，「如果你能忍受的話」，逕自離開現場；噁男 Baltar 只能在她身後抗議，說他又救了大家一次，到底有幾次他已經數不清了——如果你仔細數的話，真的是很多次。 XDD

這麼多人在自欺與欺人之間搖擺，但是其中有個人卻對於她的追尋絲毫不動搖。一心想要認識上帝的 D'Anna ，為了見證「最後五人」的面容，不惜違抗其他 Cylon 一致通過的共識，堅持跟 Adama 玩保證互相毀滅的膽小鬼遊戲；硬漢 Adama 倒是真的準備要發射核彈了， D'Anna 在最後關頭召回其他登陸艇，只留下一艘繼續載著她跟 Baltar 前往行星，「只有一艘，他不會動手的」。 Adama 確實收了手，這種先漫天喊價再就地還錢的談判術，人類即使明知如此，也很難抗拒這種對比心理；只不過在這個案例裡，要凸顯的並不是 D'Anna 高明的賽局精算，而是她為了認識上帝的面容，不惜一切的執著。這樣的宗教情懷令人動容，但有時候並不見容於世俗， Cylon 也不例外，而她必須要為此付出類似殉道的代價。

當然這裡面也有像 Cavil 這種無神無鬼，沒有信仰的機械唯物主義者，他無法理解，因此也絕不相信 Adama 他們是顧慮還有人員沒撤離而不願離開，還非常即興地提出把 Baltar 「賣」給人類的交換條件，「讓交易更有甜頭一點」。 XDD 這不是他第一次要把 Baltar 給賣了，所以 Baltar 也在必要時在他背後開槍，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嘛！

今天這兩集的最後，留下了非常多的伏筆： Starbuck 從小畫到大的塗鴉竟然跟神廟的圖案吻合，讓她想起噁男 Leoben 曾經說過她有其宿命的話； Baltar 被敲昏帶回 Galactica ，接下來人類要怎麼處理這個賣國賊一定很有戲；導致人類幾乎滅絕的 Caprica Six 也被關進牢裡，她會有什麼下場懸而未決；甘冒 Cylon 之大不韙堅持要見證上帝面容的 D'Anna ，則是整條模型生產線都被封存，日後是不是再也沒她的戲難說得緊。這些伏筆的發展自然都得待下回分解，而撇開那些有宗教性指涉的 mumbo jumbo ，我對於某些角色接下來的境遇，還頗好奇的。第三季的 BSG 再怎麼鳥，還是可以輕易屌打你看過的所有美劇。（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