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幾個描繪個人困境,但有點搔不到癢處的雞肋故事之後, BSG 今天回到它比較擅長的大局觀主線。我最欣賞 BSG 的其中一點,是它把每個角色的處境,放在「人類社會」極為龐大又麻煩的系統下,去檢視你能夠怎麼做;但是相對地,當角色的處境沒有放在這個搞死人的架構裡頭時,他們的困擾往往就顯得庸人自擾,被搞也只能說是自找的。這就是 "Black Market" 、 "Scar" 跟 "Sacrifice" 這幾集不夠精彩的主要問題,也因此我對於 Apollo 跟 Starbuck 這兩個要角的個人困擾,即使能夠理解,卻很難感同身受。
他們今天又被丟回到人搞人的大框架裡頭,在新上任的 Pegasus 艦長底下吃排頭。 Adama 把 Pegasus 的輪機長 Garner 升上來,頂替接連翹辮子的 Cain 跟 Fisk 。「 Garner 是工程師,不是指揮職的料。」「他是他們裡面最好的人選。」 Adama 對 Pegasus 的人事安排非常謹慎,都到這個份上了,還是在他們的班底裡就地拔擢,因為他很清楚像 Pegasus 這種驕兵悍將團體,很難容得下空降部隊;除此之外,他對於 Pegasus 的船員會不會認為他趁機要把手伸進來,也有很強的政治敏感度。這跟他上回跟 Apollo 賭氣,非得用個忠誠的窩囊廢頂替他,是完全不一樣的考量。
可惜 Garner 真的不是那塊料。他是工程師,自有一套在輪機室非常管用的管事哲學,但他顯然不懂換了位子就該換個腦袋的道理,對於天馬行空的 Starbuck 非常感冒。他的問題 Starbuck 一句話就講完了:「勉強算夠格,卻很偏執。」她為什麼看人看得那麼犀利啊?這個組合之所以要命,是因為他勉強算夠格,所以不會覺得自己的偏執有什麼問題,但他又不是 Cain ,能力強到足以掩蓋偏執會造成的問題。這種半調子的自以為是是最危險的,而我們很快就會看到他差點雷到隊伍全滅。
雖然不是這一集有演到的內容,不過我想稍微做個思想實驗,設想一下倘若你是 Starbuck 或 Apollo ,在 Pegasus 這種封閉團體環境裡要如何自處。全面融入他們是最簡單的,但這意味著你必須要接受許多你原本看不慣的價值觀跟做法,這群人也不一定會讓你那麼輕鬆就融入。再不然你也可以選擇直接上位,像古代部落那樣直接挑戰他們的王,贏了就換你當頭頭,但不用我說你也知道這不但風險極大,也不是一般人做得來的。還有一種抄捷徑的方法,是取得頭頭的賞識跟信任,成為「國王的人馬」, Starbuck 就曾經無意間走了這個路線,被 BSG 最霸氣的 Cain 破格拔擢,全艦上下沒人敢放一個屁。當然啦,當你的頂頭上司不是 Cain 而是 Garner 這種貨色時,這招就會適得其反。吃香喝辣跟吃屎,就只有一線之隔。
後面發生的事走的是標配路線:自以為是的 Garner 跳進了誰都看得出來的 Cylon 伏擊戰陷阱,緊要關頭他把指揮權交給 Apollo ,回到他能夠做出正面貢獻的輪機室,犧牲自己的性命救了全船人。原本有些失魂落魄,找不到生活重心的 Apollo 跟 Starbuck ,在生死一線的激戰中都回過神來,又回到可以互嘴對方的狀態。 Apollo 也跟 Starbuck 表明他確實對她有點火大,但不是因為她開槍打中他,而是她可以隨意挑戰權威然後一走了之,他自己就幹過那麼一次,卻幾乎全盤皆輸,所以他覺得有點不平衡。這個心理有點微妙,不過我想我們應該學到的教訓是:每個人都有適合他自己的生活方式,不需要看著人家做得很順手,就覺得自己也要來有樣學樣。畫虎不成反類犬嘛。
「你偶爾也該學著照我的大腦運作方式去做。」
「⋯⋯你有大腦喔?」
啊,生活果然單純一點最好。(茶)
給臉不要臉,那就撕破臉
另一條幾乎全無相關,但有某種共通主題性的劇情,是我最愛(?)的政治算計戲碼。傳說中的總統大選快要到了,好久不見的 Tom Zarek 又跑出來活動,他理性評估自己選不贏從政客升格為先知的 Roslin ,但是有科學背景加持的 Baltar 有機會一拼。科學家永遠有市場,因為科學在現代就是另一種宗教, Tom Zarek 很清楚這一點, Baltar 當然也是。
選舉算計當然不會只有「邪惡」(?)的一方。一個雙子星女孩偷渡到 Galactica ,要求墮胎政治庇護——在 BSG 的宇宙裡,雙子星人有個非常天主教的價值觀,認為墮胎是一種罪,即使殖民地法律保障墮胎權,他們心裡並不把法律當一回事。來跟 Roslin 關切的雙子星立委話,直接搬出「選民」來壓 Roslin :「經文說得很明白,墮胎是對神明大不敬。如果你還想要我們這一批選民支持,在這點上面就不能模擬兩可。」
Roslin 跟 Zarek 最大的差別,在於她不是只想要權力——她要權力,但不是「只」想要權力。她說她為了女性的身體自主權奮鬥了一輩子,要她為了選票背棄她堅持一生的理念,她連說了兩個「不」字,打從心底不想接受。但是 Adama 卻提醒她另一個也許更要緊的考量,他輕描淡寫地指了指掛在總統辦公室牆上的那塊人口計數板,「那數字並不是經常會往上爬」。 Adama 當初原本是要出去跟 Cylon 拼命的,就是因為 Roslin 說服他這是為了人類存亡,他才願意帶著大家逃跑;如果人類因為一些不合時宜的堅持沒有欣欣向榮,那他當初又何必幹這窩囊事呢?
Roslin 去找 Baltar ,要他預估艦隊人口的成長趨勢。 Baltar 如果要等她開口才幹活,他就不是天才 Baltar 了,他一聲不吭,隨手點開一個程式。「呃,我很忙,幸好我在七個月前,似乎還沒有人對這事有興趣的時候,就已經進行過初步計算。我只要把 Pegasus 的船員數目納入計算就好,這幾乎不花我什麼時間,我也不在意做這舉手之勞。我還可以幫你省點事,你用不著讀什麼報告了,我直接跟你說吧。」
Baltar 為什麼沒事會想去算這個?那時候既沒人有興趣知道這件事,算出來對他也沒什麼可預見的好處,唯一合理的解釋是:他覺得這件事很重要,不能心裡沒個底。我們也不用給他冠上什麼憂國憂民,為人類無私的付出之類的美名,反正我們很清楚 Baltar 根本不是那種人,但他確實做了一件對自己沒有明顯利益的事,而我們也看過他做過好幾次這種事。如果你還搞不懂 Baltar 這種充滿優越感的天才是怎麼想的,我就直接點破了吧:這麼要緊的事竟然沒人在乎,我可不能跟那些蠢蛋一起犯渾,不然我會受不了我自己。我為什麼會這麼明白呢?因為很多時候我也是這麼覺得,雖然我跟天才半點邊也沾不上。 :-p
除了 Baltar 先知先覺,老早就把人口預測算好了等 Roslin 來問以外,你應該要更加留意他在字裡行間,不加掩飾地流露出來的輕蔑、擺譜跟不以為然。他有必要對 Roslin 這麼不給面子嗎?沒有,但如果你跟我一樣有抓到 Baltar 為什麼會自己去算人口預測的動機,你自然也會了透 Baltar 為什麼現在講話都夾槍帶棍的心理——給這些傢伙留面子幹嘛,自己那麼無路用還敢瞧不起人,而且無論你對他們多客氣都沒有用,他們死都不會改。我還是不建議你這樣做啦,跟這些人賭氣對自己又沒好處,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只是你還是要搞懂 Baltar 那個起賭爛的感覺從何而來,因為這種賭爛的感覺,你一定也有機會碰上的。
Roslin 得到了她需要的人口成長預測之後,宣布即日起禁止墮胎。雖然我願意相信她做出這個困難的決定,有她立意良善的部分,不過不可否認的,這裡頭也有她自己的切身利益成分在內——如果她做這個決定不是有助於爭取選票,而是反過來會傷害選情,她還會不會「忍痛」這樣做,恐怕就很難說了吧! Baltar 則是選擇在這個時候,拿這個決定做文章,大出眾人意外地宣布即日起參選總統(但是 Roslin 跟我們一樣,對他公開背後捅刀的行為,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Baltar 一臉得意地望著站在不遠處給他拍拍手的 Head Six ,但你應該也感覺到那個味道有點怪—— Head Six 可不是在讚許他有為有守,敢做敢當,而是在為他照劇本演出喝采。「上帝」的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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